严修济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的一段话。

“有些人，你一开始不觉得他哪里特别突出。但等你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像刚刚好的俄罗斯方块一样，完全适配你了。”

俄罗斯方块适配了，就会整行消失，就像有些事越默契就越难以察觉；只有不适配的时候，方块才会越来越高，矛盾才会越来越明显。

而现在，周子轶显然已经成功地适配了严修济的所有边界。

他不是严修济家中的外来者，而变成了其中的一部分。他无声无息地成了环抱住严修济的一张网，源源不断地努力给着一点点温暖和保护；又成了扎在严修济心上的一棵苗，生命力旺盛地带来喜悦。

这张网、这棵苗，可以拔开，但动手的时候才会发现，拔开他就会让人生疼。

他们住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周子轶就能做到这个地步。严修济难以想象，三年后会是什么样。

如果周子轶成了一棵根系渗透在这个家里每个角落的大树，当他连根拔起要离开的时候，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有……严修济慢吞吞地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喝了两口咖啡，思绪很深远。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周子轶，是完全自愿这么做的吗？

——他这么做，累不累？

严修济一面觉得他和周子轶之间的默契度令人舒心，另一面又有点担心，这是周子轶单向努力、改变他自身，才得到的结果。

事实到底如何，都得谈。

严修济打定主意，要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一切都摊开来谈。

一切都有答案了，才能真正确定，他们俩是不是真的在相向而行。

“咔哒”。

严修济放下咖啡杯，站起来，走向厨房。

他停在门口，看着里面那个不知道真在忙还是假装在忙的背影，出声了。

“我去上班了。”

周子轶被这道声音吓一跳，整个人都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他没想到严修济会特意来说这句话，也不可能装作没听到，只能偏过头扫了对方一眼。

对视只有瞬间，然后逃亡似的收回目光。

“嗯……再见。”

严修济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句“有时间我们谈谈”。可他看着周子轶像是惊弓之鸟似的，又不愿他在等待的时候胡思乱想，决定还是等真正能抽出时间了再提这件事。

在此之前，就让周子轶当个鹌鹑吧，如果他想的话。

于是，已到嘴边的话，变成了平淡道别：“再见。”

***

严修济这一忙，就是一个多礼拜。

他和周子轶之间，表面上似乎正常相处，可谁都知道中间隔着一层雾、一层冰，捅破之后很难收拾。周子轶依旧当他的缩头乌龟，严修济却估算着日子，觉得过两天差不多忙完，就能把私事提上日程了。

也因为最近的忙碌，严修济错过了朋友圈的一些消息，和好几个聚会的邀请。他本来就不太热衷于社交场合，只会出席比较必要的场次。别人发信息叫他，他也没在意，随口回绝了就抛之脑后。

直到这天下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铃声响起，他看手机屏幕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来电人显示的那三个字，他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两秒后，他回过神，接起电话：“喂？”

“喂，阿修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熟悉，但似乎又变得陌生了的男声：“我是俞言溪。”

严修济靠着椅背，回道：“……我知道，手机显示了你的名字。”

“哈哈，对哦，我都忘了，还想说给你一个惊喜。”对面笑道，“我回来啦！”

严修济回道：“欢迎回来。什么时候到的？”

“前几天就到了，调了几天时差，还参加了一场聚会。”俞言溪笑了笑，语气熟稔，“他们还说叫你一块儿来了，可你不给面子，害我白期待一场。”

“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严修济道，“最近忙，抽不出空，而且我也没听说你回来了。”

俞言溪道：“怪不得，我就说我都在朋友圈发了我回来了，你怎么连个赞都不给我点，合着你都没看到啊！”

严修济最近不是忙工作就是琢磨“谈话”怎么安排，看手机的时间确实不多，只得说了声“抱歉”。

“道歉就算了，有空还是聚一聚呗？”俞言溪笑道，“后天约了XX酒吧，清吧，不吵的。去的都是咱们一圈朋友，你有空一起来？晚点来也没关系，反正酒吧关门晚。”

严修济听完，忽地想起周子轶好像在家里闷了挺久了。带他出来活动一下的话，一方面让他出来透透气，另一方面应该也能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

“可以。”严修济爽快地答应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