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未晚+番外(12)
祝平叙脑子空荡荡的,一团浆糊。突然听见自己名字竟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愣愣地点点头,随即顺着神经和肌肉记忆起身,还踉跄一下。恍惚间拿了资料,随着同事们离开了。
只是胃又开始作孽,不停地闹腾。那副模样真是要将他生生折磨死。先是一揪一揪地痛,再狠点就是一片,大面积地被□□,最后还要“一跳”“一跳”地赐他痛楚。
有的时候祝平叙就想着,他这胃说不准是第二个心脏。只是一个给命一个要命罢了。而心说自己竟也从没想过要检查一下——周围人一提醒,他还能想着片刻。不过转身就忘个干净。
这么多年的毛病都撑下来了,还能作弄他成什么样?
这次体检,也图个心安。
祝平叙挺讨厌抽血的,眼看着冰冷而尖锐的针就要刺进他最薄弱的皮肤中时,还是不由得打了个颤。
“您……轻点吧。”他迟疑半晌,好歹没将手抽回来。
护士阿姨噗呲一笑,多大的人了还怕疼。“好好好。”
祝平叙难得露出一个有点羞窘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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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平叙身形晃了一晃,没站稳。
“什么?”
他恍惚着重复,眼神凝固在那张薄薄的体检单上。
他的信息被圈了红红的圈。
董事长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你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休息好了再回来上班吧。”
祝平叙心凉半截,却也没办法。
体检的说,他患了胃癌。
胃癌。
还他妈是晚期。
据说是第一遍查的时候还没看出来,是医护人员不放心,给他又过了一遍,才确定是长了个肿瘤。
第一次,祝平叙在领导面前红了眼睛。他什么听不出来?
休息好了再来上班,岂不是变相的告诉他:你被架空了。
也对,哪有公司会要一个得了绝症的废人。
祝平叙点了点头,攥紧报告的手微微发抖。他强迫自己开口:“谢谢董事长,我回去再详细检查下。”
“嗯。”董事长约莫也是少见这样的事,沉默良久又嘱咐一句:“好好照顾身体吧。”
他看着眼前身子单薄的男人,早褪去一身稚骨,变得极有担当。祝平叙这两年在公司里从未有一天懈怠过,次次早到晚归。同事问他为什么?
他笑了笑,说:“我又没家可回,公司好歹有点人气儿。”
董事长回想着听过关于祝平叙的流言蜚语,要么是“他可真拼命这身体撑不住吧”,要么则是“都没家了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思”。
可是任谁看见一个在身边待了两年的人,突然被查出绝症,随时可能会死去。都会觉得好不真切。
或至少替他难过一下。
而祝平叙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去死。
他……还幻想着能到白头,哪怕一个人,或者娶个姑娘,与子偕老。
活着。
他竟然转眼去看过往,什么都不求了。只求一个活着。
能活着,多好啊;能活着,看尽世间百态,赏尽世间繁华,多好;能活着,只要能活着,好像什么都能拥有。
他想完完整整的过完一生,而不是接受一个“天妒英才”的浮云称号,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上天嘲弄。
祝平叙这天像个疯子,跑回自己的小出租屋,把屋内的一切都扫落在地,一会儿尝试着拨通奶奶那个多年空号的电话,一会儿拨通了好几个朋友的电话,跟他们嘟囔一堆废话。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似与其融为一体。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沉默了好久,好久。
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一天,又或是两天。祝平叙自地板上睁开眼,腰酸背痛。他手脚并用,扣住木地板才勉强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只觉得浑浑噩噩。
浑浑噩噩间,他收拾着屋内狼籍,噗呲笑了一声:年轻时不曾哭,长大后倒是把眼泪全给哭完了。
收拾毕,祝平叙深切地体会到了自作自受的滋味。他扯上病历单和钥匙,披上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医院。自以为冷静,眼神僵硬着,宛如一具空壳。
今天阳光特别好,太阳也大。本来就潮乎乎的空气中平添热浪,烧得人直蔫,树叶子都打了卷儿。
医院人也少,往日长长的队伍消失不见,只剩一个孤独的窗口。做缴费记录的人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着。祝平叙抬手去敲塑料窗口,待到手都要敲红了,也没能把熟睡的人敲起来。
一片死寂。
祝平叙盯着通红的手背好笑的想,他此刻就像是电影里快要死掉的男主角,一切聚光灯都聚在了身上。
只是谁愿意当男主角呢?
反正他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