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番外(205)
江裴遗目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金属,倘若目光有温度,那袖扣此时已经被滋滋烧化了,他一寸一寸咬紧了牙关,终于后知后觉地想通了什么,那些他不愿意仔细去回想、刻意忽视的所有细节集体扑面而来,当头扇了他几个沉重而响亮的巴掌,江裴遗浑身狠狠地打了一个机灵,眼珠湿红的几乎要飞出血来。
林、匪、石!
空气似乎一丝一丝凝固了,一股慑人的寒气从脚底窜了上来,将江裴遗都冻成了雕塑,无缘无故消失的子弹,成对的袖扣,消息的泄露,排除一切不可能之外的唯一选项……
林、匪、石。
然而在铁证如山面前,江裴遗心里还有一个尖锐的声音不死不休地大叫着:“怎么会是他呢……怎么会是他呢?!”
“是啊,怎么会是他呢?”江裴遗手脚麻木,大脑也一起木了,他站在原地怔怔地想,“那么他在手术台上九死一生也是早有预谋吗?他可以随意操控生死吗?不是的……林匪石再有能耐,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羽化成不了仙,也当不了阎王爷,怎么会掌控的了生死呢?”
江裴遗从来慧眼如炬,难道连“喜欢”都分辨不清吗?
林匪石就是喜欢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喜欢他,没有一丝一毫地作假。
可是现在又是为什么?
江裴遗不敢细想,头痛欲裂,太阳穴青筋暴起,感觉眼前一片模糊光影。
就在这时,江裴遗的手机铃声突然心惊肉跳地响了起来,有如从另外一个时空劈下来的利剑,打破了房间的死寂——带来了另外一重更加压抑、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死寂。
江裴遗神游似的拿出手机,看着来电人,竟然不敢接,轻轻闭上了发红的眼——
承影。那个他现在最不愿意面对的名字。
然而他还是接了,江裴遗从来不知道逃避,就算前面是刀子雨,他也劈头盖脸地接下来了。
对面传来很轻的呼吸声,那声音简直让江裴遗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曾经他午夜梦回,每次被前尘旧事的血腥惊醒时,陪在他身边的总是这样的呼吸。
绵长、安稳而轻缓,带着一丝一缕好闻的檀香味,好像能岁月的风能静好地吹一辈子似的。
江裴遗喉结滚动数次,好像强行咽下了一把和着血的沙,五脏六腑都在抽搐,他像是面对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声音空荡而渺远,毫无生机:“……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对面的人没说话,只是呼吸稍稍停顿了一下。
江裴遗全身的知觉似乎都涌到了拿着手机的手上,那金属壳的温度烫的他发抖,他的语气却很静,没有生气,像死湖的水,却又轻飘飘地一碰就散:“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承影……林匪石还是没有说话。
江裴遗心里有千百万句话想问他,临到头来,一齐顶到了嗓子眼,互相拉扯着,却是哪句都挤不出来了。
两个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是知道江裴遗不会再主动开口了,对面的人终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抱歉,你认错人了。”
江裴遗的心脏颤了一下——他怎么会认错呢?这个声音、这个语调、这个咬字的重音、这个说话的节奏……他全都不会认错。
又过了一会儿,对面没了声音,呼吸声都没了,这通奢侈的通话忽然挂断了,下一秒市局的电话无缝聒噪地插了进来——
“承影刚才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我们24小时监控他的手机,在你们通话期间已经定位到他的位置信息了,他现在在——”
刘大天魂飞魄散的声音和江裴遗嘶哑不成声的音节重叠到一起:“……第一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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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医院内,一排刑警站在病床门口,脸上整齐划一地挂着三观被捣碎了的震惊,全都呆若木鸡。
林匪石不知什么时候学了“大变活人”的绝技,竟然转眼间就没了,好像消弭在空气中的野鬼幽灵。
林匪石同志全身不遂,接个电话都费劲,居然还能身残志坚地联系同伙半夜跑路——连病号带病床一块儿抬走了,只给他们剩下一地的“空空荡荡”,可见这“移驾”的水准还挺高。
总而言之,林匪石畏罪潜逃了。
江裴遗竟然是他们之间反应最镇定的那个,冷而又静地向市局的同事解释清楚所有来龙去脉,林匪石就是承影,但选择性地隐藏了一些内容——他不确定有些话现在能不能说,于是闭口不言。
同事们一边震惊地眼珠子掉一地,一边又忍不住扼腕叹息——他们江队是什么“美强惨”的人设啊,被“爱情骗子”骗了人又骗了心,跟人睡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发现同床共枕的爱人居然是敌对犯罪组织的头目……即将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