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骨+番外(58)
周兰木听了这番话,微微蹙了蹙眉。
这是什么意思,为何靠近些便是“毁”,他又为何急切地排斥着周身所有接近的人……他听这语气并不像敷衍的借口,可楚韶到底在想什么?
总不至于……为自己守寡罢?
这念头一出,倒让他自己先笑了出来。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呢?过去的伤害已经烙印结痂,若不是他运气好些,恐怕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难道生者几句轻飘飘的“愧疚”,便可以把发生过的一切都抹杀?
周兰木转了转眼睛,顷刻之间便平静了下来。
良久,楚韶才见他转过头来,微微地笑了,目光中含着一层轻盈的水光:“我本来只想与你做个朋友,你倒好,一番话说的,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给了——哪有这么小气的人?”
他故意把话说得俏皮了几分,想要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楚韶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道:“当然,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你放心,从今以后我必然不会做让你为难的事了,”周兰木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帘子,飞快地回道,“只是……今后职务之故,少不得要与元嘉共事,还望你不要在意这些事,如往日一般才好。”
“这是自然,你放心。”楚韶松了一口气,对着他的话语也带了几分郑重,“路途还长,你若身子不舒服,便再睡一会儿罢。”
周兰木点点头,不多时,便枕着身后的软枕重新睡了过去。楚韶抱着剑靠在车壁上,忽听得昏睡中的周兰木喊了一声“元嘉”。
他回头去看,本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兰木却又低低唤了一声:“元嘉……”
他在床榻旁蹲下,声音压得很低:“你说什么?”
白衣的公子眼角突然沁出一颗晶莹的泪水,顺着他微红的眼角滑了下来,顷刻便消失在枕畔当中。他眼角自从方才一本正经地说话之时便一直红着,只是楚韶有意避开他的目光,不敢看他,才没发现。
周四公子,真的有那么喜欢他么?
楚韶轻轻抬手,为他拭去了面上的泪痕。
他内心太乱,片刻便觉得自己待不下去,匆匆出去换了白沧浪进来,所以并未看见周兰木在他出去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冰凉又嘲讽的微笑。
白沧浪进来的时候便看见周兰木倚在软垫上无声地笑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以腹语道:“你们说了什么,外边太乱,我没听见。”
他一边说一边走近,在周兰木身边坐了下来。
周兰木凑到他耳边,轻轻地道:“无事,说了几句漂亮话儿,讨他一点同情罢了。”
白沧浪瞥他一眼:“瞧你精气神不错,身子好全了?”
周兰木道:“自然,早说了是小病,从前都熬得过来,这点小病小痛算什么?”
“所以你计划今日动身,还要不要继续?”白沧浪低声问道,“你与他情真意切地讲了许多,真的半分都不心软?”
“开什么玩笑,我不会心软的。”周兰木懒懒地垂下眼皮,笑道,“至于计划……继续,当然要继续,跟他玩了这么久,我总得讨点东西回来罢?”
一路无事,傍晚时分三人顺利到达了十二桥附近。
十二桥是座小城,顾名思义,进城前横亘的河流上有十二方小桥。这桥都是古桥,粗细不一,石质栏杆上雕着各式各样的花纹。
传闻当年早前大印与东南外族混战,十二桥百姓为迎中阳军队入东南,特意架了十二方桥。借着这十二方桥,玄剑大营用最快的速度平了东南之乱,领兵的戚映也因此受封平王。
可以说,十二桥是东南境外最后一座城。
过了十二桥再行几里,便可以见到东南的第一座城——鬼城荒阳。
只是传闻荒阳城夜间不能行路,因此三人倒也没急着动身,在十二桥随意寻了个旅馆,草草住下了。
为怕尴尬,从那日之后楚韶再未与周兰木同住一间房过,所幸一路上人烟稀少,不似刚出逝川那个驿馆一样拥挤。
楚韶如寻常一般洗漱之后,刚刚脱了自己的外袍,便听见隔壁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咚”。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隔壁突兀一阵剑风,白沧浪似乎看见了什么人,怒喝了一声“别跑”,便破窗追了过去。
两人的身影从他的窗外一闪而过。
楚韶一惊,立刻推门出去,却见周兰木披着宽大的外袍,正站在他的对面,见他出来,便解释道:“方才我与沧浪下棋,下到一半,忽然有人敲了一下窗户。”
想必他方才听见的,就是敲窗户的声音。
楚韶还在思索,头顶灯光突然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