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度春风(16)
柳重山和陆语迟埋头过去看,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转而盯着沈月楼,像是等着她再开口。
沈月楼又开口了,“这要是搁以前,我是打死也不敢说的。不过现如今朝廷倒了,也不避讳这些了,都是前朝的事儿了。你们俩怎么对他家的事儿这么有兴趣?”
柳重山又打哈哈,“这不是这两天没什么新鲜事可说了,我就是随便问问这些个陈年往事。”
沈月楼知道他嘴里也没个实话,所以也不多说了。她说舒家的事儿自己就知道这些了,别的也实在是不晓得,就转身去换衣服了。
天色夜晚了,陆语迟背着已经熟睡的陈湘,和柳重山一道徐徐缓缓地往客栈走。
陆语迟忍不住问柳重山:“柳先生,这沈先生写的‘庆’字是什么意思啊?”
柳重山面露难色,“应该是庆玉!当年的庆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个能只手遮天的主儿!朝廷到了,他就带着家人去天津卫了。”
陆语迟想到先生跟他说过,父亲的差事是和一位大人物共事的,想来就是这个庆玉了!他又问:“那这燕喜班您有所了解吗?”
“燕喜班是个马戏班,老板姜七指儿带着两个伙计从南方来的,已经来京里十多年了。早先旗人爱看马戏,后来清廷倒了,旗人也没了势。慢慢的燕喜班不在像前几年那么火了。”
“柳先生知道在哪能看到他们的马戏吗?”
“现在看马戏的人不多了,他们只能在天桥那边表演了。还有那个彩三儿,他时常在那附近支台子。”
陆语迟听了,赶忙谢过柳重山:“今天真是谢谢您了!”
柳重山得意一笑,“陆老弟太客气了!”
燕喜班
天桥是南边人进京的必经之地!许多身怀绝技的民间艺人,都在这里卖艺谋生。可以说是京里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柳重山带着陆语迟和陈湘在天桥集市当中穿梭。到了燕喜班的马戏场,一阵顶鼻子的味道扑面而来。三个人围在前面,就等着看看着杂耍表演。
陆语迟看到边上有一个笼子,里面有一只黑熊,看起来精神萎靡。笼子的旁边有一个个子不高,但很粗壮的中年男人。在他旁边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正在喂一只猴子。在他们俩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个光头的男人,在打扮一匹瘦弱的小马。
柳重山伏到他耳朵边上说:“看到那个狗熊笼子边上的男人了吗?他就是姜七指儿。看他的右手,只有拇指和小指,中间三根手指没有了。据说是当年为了驯化狗熊,被狗熊在右手上抹了一把,三根手指就掉了。所以人称姜七指儿!”
陆语迟一边听着,一边朝姜七指儿的右手打量。
柳重山接着说:“边上喂猴子的是陶老四,专门负责猴戏。后面牵马的是杨秃子。按沈月楼的说法,舒家出事儿那天他们三个应该都去了。”
不一会儿,那个陶老四一瘸一拐地牵着猴子先上场了。
“听人家说,这个陶老四是姜七指儿当年来北京的路上捡的。当时陶老四马上就饿死了,遇上了姜七指儿,就带着他一路来了北京。姜七指儿这人脾气不好,来了京里得罪了不少人。后来仇家寻仇,陶老四为了救姜七指儿,腿都让人家给打折了。”
“这人看着其貌不扬,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主儿。”陆语迟看着那个身材瘦弱的陶老四,不由得感慨。
“这乱世混江湖,靠的就是这么点儿义气!”
陆语迟对柳重山这句话点头称善,然后继续看猴戏。接着是杨秃子的马戏,最后是姜七指儿的狗熊表演。
柳重山边看边跟陆语迟聊着,“自打清朝完了,旗人们走的走散的散。留在这京里的好多也都落魄了。这看马戏猴戏的人越来越少了,满京城的马戏班也就剩下这燕喜班还过得去了。靠的就是着姜七指儿训狗熊的绝活。”
陆语迟皱着眉看着姜七指儿训狗熊,又想起了他那个姐姐舒玉质。他自小跟在母亲身边,母亲是个温柔的江南女子。后来去了书院,师母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他也实在不知道这个旗人姐姐为什么喜欢看耍狗熊?
这边除了他们三人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就在他们谈话之际,其中一个孩子向着狗熊的头扔了一个石子,正巧打到了狗熊的眼睛。那狗熊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地冲着他们跑过来,伸出爪子就要挠人。那几个孩子看见狗熊跑过来,赶忙跑开了。旁边的陈湘毕竟年纪小,来不及躲闪。
姜七指儿也慌了神,赶忙大吼一声:“陶老四,快点!”
陆语迟来不及拉陈湘一把,眼瞅着大熊掌冲着陈湘的小脑袋就过去了。就在这时,陶老四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陈湘,向着旁边滚了过去。周围的人都赶忙跑开了,就听见姜七指儿甩着大鞭子,啪啪得几声响!狗熊好像是缓过神来了,又萎靡的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