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玉自觉理亏,默声不语,任由幺幺抱怨。
幺幺抱怨了半个时辰,地上写满穷字,说得口干舌燥,写得手腕酸疼,这才停下。
季玉立在写满穷字的地上,放眼望去,皆是穷字,看得他心惊肉跳,不敢再看第二眼。
幺幺蹲回石阶上,见他靠近,气鼓鼓地别过脑袋。
季玉哼一声,撩袍蹲下,一大一小并排蹲着。季玉瞥了眼幺幺,看不清楚,因为幺幺不让他看,她将头发掀到前面,将脸藏在头发里。
“你倒是梳梳头。”季玉道。
幺幺不吱声。
季玉伸手将她头发拂到后面去,幺幺杵着不动:“饭都吃不起了,梳什么头,梳了头发漂漂亮亮,好让公子将我卖个高价吗?”
季玉揪她耳朵:“别乱说话。”
幺幺被揪得痛了,眼泪汪汪就要哭出来。
季玉:“闹什么,过几天发了俸禄,不就有钱买米了吗?”
幺幺问:“这次有钱买米,那下次呢?”
季玉:“下次也有。”他叹口气,“以后不拿钱出去便是。”
幺幺不信:“只要安城的土地一天种不出粮食,公子就一天不会停止往外拿钱接济别人,每次发俸禄能留一半就已是好事。”
季玉:“行行行,就留一半。”
幺幺高兴了,不哭了,站起来拿扫帚将地上写过的穷字全都扫平。
季玉:“买米的时候,顺便买件新衣吧。”
幺幺专心扫地,“公子想要什么样式的新衣?”
“不是给我买,给你买。”季玉指指她身上打满补丁袖子短一截的旧衣,“这件扔了。”
幺幺穿惯了旧衣,不想浪费钱买新衣:“这件挺好,与其买新衣,不如多买点米。”
她想到什么,理直气壮:“幺幺想吃麦糖,公子给不给幺幺买麦糖?”
季玉:“买。”他坚持,“麦糖也买,新衣也买。”
幺幺觉得奇怪:“为何一定要让幺幺买新衣。”
季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幺幺穿上漂亮的新衣,才能抢到别人的玩伴呀。”
幺幺脸羞红,扔开扫帚,地也不扫了:“公子不要冤枉幺幺,幺幺每天都很忙,没有空和别人玩!”
季玉抱肩:“咦,难道是我看错了?那天和都护家小公子手牵手的人,不是幺幺吗?”
幺幺跑开。
季玉喊:“别忘了让他给你偷袋米,俸禄过几天才发呢!”
幺幺跑得更快了。
太子的先行随人到达时,季玉刚好领了俸禄带着幺幺上街大买特买。
先行随人寻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在衣铺子找到季玉。季玉正在给幺幺买新衣,讨价还价三百回合,终于以满意的价格买下了新衣。
先行随人气喘吁吁,一见季玉,立马道:“小季大夫,太子殿下要见您。”
季玉一听殿下召见,喜不自胜,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去帝台:“幺幺,快,走了,去帝台。”
随人悄声:“小季大夫在安城等候即可,太子殿下已经在路上,半日后便会到安城。”
季玉一颗心都要跳出来:“殿下亲临安城?”
随人:“是。”
季玉激动得跺脚拍手,整个人像欢腾的海浪,往这边晃晃,往那边晃晃,不知该做些什么好,兴奋了许久,片刻后稍稍平静下来,一口气给幺幺又买了三件新衣,没再还价,爽快地付完钱,大步迈出衣铺子。
虽说殿下以前也来过安城,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他被殿下派到安城后,殿下第一次亲临安城。
季玉有种儿时学字被夫子抽查功课的紧张感,他决心在太子面前好好表现,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季玉想弄个大场面迎接太子,还没想好该怎么弄,随人提醒:“殿下此次出行,行事低调。”
季玉瞬时明白过来,太子这次来安城,不想惊动旁人。
“殿下为何而来?”季玉忍不住问随人。
随人一问三不知,季玉只好作罢。
什么都不能做,季玉只好静静等着太子驾临,半日的煎熬过去后,好不容易等来太子的随行队伍,他正要到太子面前献殷勤,还没张嘴说话,太子道:“季君且慢。”
季玉被太子这一声“季君”唤得心头甜滋滋,过去太子唤他先生,现在唤季君,一个称谓,其后的亲切意味,天差地别。
纵然心中有无数句马屁想拍,因着太子这句话,季玉乖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静静地站到太子身后。
太子指了人群中一道身影:“不必再藏,出来罢。”
季玉看过去,那个人他认识,是最近半月新来安城做生意的商人,年轻有为,说是从赵国而来。
季玉小心问:“殿下,此人犯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