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存在的世界+番外(23)
睡的很死。
在习以为常的呼噜声中顾朝明收拾完回到房间。
夜深人静,银白如水的月光从没拉窗帘的窗户泻进来,洒落在床上。
顾朝明一把拉上窗帘将月光格挡在外,动作有点僵硬地慢慢躺上床,他只能侧卧着睡,以免触及伤处。
顾朝明的房间如同一方池塘,顾朝明是生活在这方池塘的一尾孤单的鱼。有谁在楼上点出两滴灰黑色的墨水,墨水扩散熏染,越往边上越淡,顾朝明躺在池底看着这两坨墨水越扩越大。
第二天醒来房顶的潮湿一如往常。
十几年来睁眼都是这一小方房顶,顾朝明眨眨眼睛起床拉开窗帘,夏日清晨的阳光瞬间从窗户中乍泄,盈满整个房间。
清晨的阳光刚洒落在身上时顾朝明听到外边一阵开门的响声。
顾涛醒了,醒的还挺早。
顾朝明从门外的声音判断出顾涛是被尿憋醒的,因为顾涛开门后就直接跑到厕所。
不想见到他,但总是要见的。
等顾涛上完厕所,顾朝明才打开房门去刷牙洗漱。
顾涛不知道在客厅干嘛,晃晃荡荡,在沙发上翻翻找找又走到电视机后左看右看。
顾朝明不去理他,自顾刷着牙,满口的牙膏沫。
顾涛在客厅和房间转一圈寻打火机无果后,问:“朝明,我打火机呢?”
能和他这么说话,还叫他朝明,看来顾涛还没注意到他的想法,对昨天的事也是毫无理由地翻过,只以为是平常。
顾涛就是这样,有时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有时整个月都在家,有些事他想跳过就跳过,他想打你就打你。
毫无理由,他就是理由。
顾朝明刷着牙从面前以中间为圆心碎裂的洗漱镜里看到顾涛靠在厕所门框边。
打火机?应该在他昨天穿的外套兜里,而他的外套……
顾朝明微偏头,用眼神示意顾涛打火机在洗衣机里。
昨天他吐在身上,顾朝明没时间洗他丢下来的衣服,只弄干净上边的呕吐物扔进洗衣机。
顾朝明背对着顾涛,顾涛没看懂他偏头是什么意思,以为顾朝明又不理他,怒火冲上头,瞬间加大音量:“说话啊,一早上装什么哑巴,和你妈一个样。”
突然一声吼,平地一声雷在清晨狭小的厕所中炸开。顾朝明没防备地吓得手一抖,牙刷头戳到牙龈。
尖锐的疼痛。
疼得顾朝明心中暗骂一句。
大早上的顾朝明不想和顾涛呛,忍着尖锐疼痛沉下脸足够明显地朝身边的洗衣机一扬下巴。
顾涛这才懂,跑到洗衣机边上拿出他的衣服,从口袋里摸索出打火机。
顾朝明含一口水,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对顾涛说:“洗衣机烂了,我要去上学,衣服你自己洗。”
顾涛随便应几声,糊弄都算不上,拿着打火机就找他过生日给自己买的好烟去了,仿佛那才是他的亲儿子。
顾朝明洗漱完,昨天洗澡摘下忘记扔进垃圾桶的创口贴躺在洗漱台上,仿佛在关切地提醒他:“你手上有伤,今天记得贴创口贴。”
顾朝明抬手看看手指关节上的伤,他都忘了,洗脸刷牙接触水时也没什么感觉。
就不用贴了。
顾朝明将小小的创口贴揉成一团,握在手心,抬头看到身前碎裂的洗漱镜。
那是他打碎的,只一拳洗漱镜就四分五裂。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半夜冲进厕所,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杂乱,他的手不禁颤抖,慌乱地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泼向自己的脸,想给他不断慌躁的神经降温,意图用冰冷的水停止他的恐慌,驱赶那个梦里一直跟随着他的声音。
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借着微弱的月光,黑暗中顾朝明直起身,从洗漱镜里看到自己苍白而惊慌的脸。
那是他第一次做那样的梦,一个让他惊醒后冷汗湿透的梦。
满手鲜艳的红,身边的邻居们紧密地围成一圈,光亮全部围挡在外,允许通行的只有黑暗。他们的声音像是恼人的苍蝇在耳边回荡,更像锋利的利刃将他刺穿。他们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就是杀自己父亲的小孩。”
眼前的人影都是黑色的,他们议论他,而那些议论都不如自己满手的血污可怕。
你就是个杀人犯!
顾朝明从梦中惊醒。
黑暗是最忠诚的跟随者,一直跟随着顾朝明跑到厕所。
那声音还不肯停止,面前的洗漱镜成了顾朝明的发泄物,一拳砸在镜子上,拳头感觉到疼痛,有液体从拳头与镜子接触的地方流出。
曲盈逸听到声音急急忙忙跑到厕所,看到顾朝明受伤的手以及碎裂的洗漱镜,焦急地问他:“怎么了?干嘛砸洗漱镜手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