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虞(10)
至于故人……明笙摊开掌心,上面还有握剑的薄茧,可是他往后余生再也持不了一把剑了,他不觉得可惜,只是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好似冬去春来,花谢花开,故人聚散,明笙想起那日商行云在他手心写的一行字,一笔一划珍之重之,他仍是看不透,却也没有人能为他解惑了。
他告辞行礼,迈出三清殿往前走,直到青崖边,风往九万里的高空飞去,吹散了九天行云,明笙抬头看着行云聚散,脚下是滚滚红尘,他白袍猎猎,轻搭拂尘,拈诀长吟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宛如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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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番外:如厉铁衣
水凌波抱着自己残破的琵琶看着那簇渐渐熄灭的火堆:“厉铁衣曾说过,她只有她的剑,我只有我的琵琶,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可她骗了我。”
那簇火越来越小,水凌波便将琵琶扔了进去,火光映着她不复顾盼神飞的眼眸,她渐渐笑了起来:“她说她一生不嫁不娶,老死剑炉就是她的命,死了骨灰都要膏养剑谷里的泥和草,我说我陪着她……昆仑山连绵百里,我的誓言山神是没听到吗?”她抬头看商行云酷似那人的眉眼,“说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要不然为什么我还是一个人,她却从这长长久久的寂寞里逃走了呢?甘于寂寞的人逃离了寂寞,害怕寂寞的人却要守着寂寞……这又是什么道理?”
商行云不答,只是看着火光漫上桐木琵琶,倒是谢兰庭听后眉心一蹙,面露不忍。“于是我也找人来陪着我啊,没所谓的,她不陪我,我也便不让她陪了,可人心就是这样复杂的东西,觉得你好了,便要想法得到你,觉得你不好了,便要想法丢掉你,”她此时看着倒在地上已无生机的男人,觉得他世间最好,因为他说过要陪着她,又觉得他世间最恶,“我又不是件玩物,哪能受他摆布……只好让他任我摆布了。”
她的语气好像是在说一件无所谓的笑话,却抖着身子哭了出来,“我看中的人不肯陪着我,肯陪着我的人又要丢下我,老天心疼我不曾?”
泪眼模糊间,她又仿佛看到了厉铁衣出阁那日,鸾凤小镜前她替她束发,“你向来眼高于顶,又无成家打算,天下豪杰千千万,怎的偏偏瞧中了这个榆木呆瓜?”
向来豪爽不下男子的厉铁衣为自己点上花钿,“我难为那些个豪侠,说昆仑绝壁生着价值万金的千年红莲,为我取来我便嫁他,空有好武功,却是一个个釆到便跑了,生生薅秃了一片冰崖……倒是他,没甚武功来逞强,最后也只摘得一朵普通至极的雪莲花。”厉铁衣笑了起来,“十指手臂胳膊尽是血,还巴巴把花捧我眼底下,我当时想,不过是满山都有的雪莲罢了,果然是个有眼无珠的才看上了我。”
水凌波也随着笑,却在心里说,你看,你谁都不在乎,都有人想陪着你,而我谁都在乎,却谁都留不住。
她不发疯谁发疯。
水凌波望着商谢二人离去的背影,忽而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她将人抱紧,控制不住地哈哈笑着,谢兰庭奇怪,便不顾伤重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不料女子笑得癫狂,见他回头,从容地擦干了眼尾不知是哭是笑的泪花,指着谢兰庭道:“小道长,我看着你的眼睛,便知我懂你,你与我是一样的人……我今日所受的苦,你终要一一体会的。”
轻则道心俱毁,重则心魔衍生,再没什么比云端的仙霖堕落泥淖更残忍也更痛快了,水凌波想,无非是宿命的重叠,她累了,也不必亲自去看了。
谢兰庭听着女子近乎诅咒的话,眼睁睁的看着她唇角溢出鲜血,她连倒下时都还是在看着自己,于是失血害冷的身体不受控制轻轻耸悚。
听到商行云的问询,他半晌才不明所以吐出一句话:“她好可怜。”
她的那个眼神平静而绝望,那一瞬间谢兰庭便觉得自己懂她。
谢兰庭埋在商行云的背上,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轻声问道:“没了不虞剑,你会变得像那个人一样吗?”
“不会。”商行云嘴上坚定回应,却是连自己都觉得茫然。
“你若是走火入魔便罢了……”他说到这里觉得有点难受,好像喉头梗住了什么一样,却不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只是平复了下去又说“可要是滥杀无辜,我便亲手杀了你。”谢兰庭的声音已几不可闻,却还是用没有受伤的手抓紧他的衣服。
商行云却笑了出来:“那便给你杀,可是要先活下来啊。”
谢兰庭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冷,只觉得对方的气息包围着他,他周身都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