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大哥的独子,也是我的侄子。”厨娘说道。
秦夫人:“半年前,老大他……”
“我干的。”厨娘说,“我割断了楼梯扶手,只用了普通的胶粘上,一碰就会断。我原本是想等他喝醉了后,将他带到楼梯那边推下去。没想到,三少和他争吵,推搡间摔了下去。帮了我一个大忙。”
秦夫人目瞪口呆,她伸出手指着厨娘,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厨娘握住了秦夫人的手,低声道:“放心,夫人,我会将你们放在一起安置埋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多好。”
至少比她这个十多年不敢回家,见到了自己的亲侄子都不敢认的人要幸福的多,对吧。
秦夫人:“我们对你那么亲厚,你怎么……”
“是啊,对我不错了。”厨娘低声喃喃,“我在秦家尽心尽力,从不觉有愧。可是,我愧对我大哥啊。”
二十多年前的厨娘,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人称卢妹。因为家里穷,高中毕业辍学,外出打工。
卢妹有一个大哥,两人关系亲近,卢妹放弃高考继续升学的时候,卢大哥很为此惋惜,多次劝说妹妹继续念书。和妹妹不同,卢大哥学习成绩很好,在大学里勤工俭学,只是要想赚够给妹妹读书的钱,仍旧很困难。所以卢妹拒绝了。
厨娘到现在都记得,那时候的大哥无奈的摸着她的头说道:那好,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大哥,大哥绝对帮你。
后来,卢大哥为了帮妹妹,家破人亡。
都怪卢妹自己眼瞎,打工期间喜欢上了一个同样外地来打工的男人,两人性格相仿感情相投,聊得很好,后来渐渐的成为了恋爱关系,最后结婚。这原本该是一段美满的婚姻,然而卢妹的丈夫是个好高骛远的,总觉得打工来钱太慢,动了歪心思,又认识几个狐朋狗友,就被带歪了路子,从正经赚钱变成了妄想炒股赚钱,最后还陷入赌博之中,欠了一屁股债。
后来,卢妹的丈夫为了躲债跑了,将全部麻烦丢给了卢妹。
卢妹倾家荡产变卖了所有的东西,但只还了一部分,追债的人污言秽语,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年纪轻轻容颜正娇嫩的卢妹心里恐惧,生怕哪一天被逼卖身还钱,也卷了包裹跑了。最后,债务就落到了想来请卢微喝儿子满月酒,没有找到卢妹的人反而和追债人撞上的卢大哥身上。
为了让妹妹从债务下脱身,卢大哥将剩下的债务全部背在了自己身上,还经常出门发寻人启事,希望自己的妹妹可以早日回家。
可是,卢妹的丈夫借的是高利贷,高利贷哪里那么容易还得清。三年前或许只借了一千块,但是三年可以利滚利升到五十万,这样的高额利息,卢大哥根本就背不起。
卢大哥的妻子受不住家庭的压力,丢下丈夫和孩子走了,分居一年后遇到了更好的男人,便一张离婚协议书寄给了卢大哥。
卢大哥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签了字。
一个男人带着孩子,背着巨大的债务,同时打着几份工,多么健康的体魄都会被压榨的虚空,卢大哥很快就顶不住压力倒下了。
卢妹回来了。
改名换姓,在有钱人家做了厨娘,又同时接点零碎小工,赚到钱觉得或许可以想办法结束那一切的卢妹回来了,赶上了见卢大哥最后一面。
走之前见到的卢大哥,身体健壮,回来后见到的卢大哥,形销骨立。
卢妹没想到自己的债务都落在了大哥身上,将人逼得至此,她难过,可惜一切都是悔之晚矣。
卢大哥最后的遗言,是希望卢妹好好照看他的儿子。
卢妹没做到,她见到卢大哥的前妻在葬礼上将孩子带走,便悄悄的溜走了。她自觉葬礼都没资格露面。
害怕想起自己的罪过,她连去问侄子卢微的现状都不敢。这一怂,就怂了十几年。
直到卢微来面试男仆,厨娘一眼就认出了他,真的和大哥长的一模一样。
当年的大哥,就是一个容貌俊秀的男人,在大学校园中颇有女生喜欢。
可惜过世之前的卢大哥,面色发黑,瘦的皮包骨,早就看不到当年风采。
她当年没跑就好了。
不,她当年就不该看上那样一个人渣。
已经逐渐苍老的厨娘不敢去和卢微相认,只能在平日里多照顾一下,告诉卢微这秦家主人的关系和脾气,平日里给卢微悄悄加餐,看着卢微渐渐从男仆变成助理,还有机会进入公司学习,厨娘心里比卢微自己还要高兴。
她相信秦家人,更相信卢微可以在这里找到更光明的未来。
而不是一个死亡的结局。
某一天,管家说卢微辞职走了。厨娘不信,不仅是因为卢微多次很高兴的和她展望去大公司工作的未来前景,更是因为这个孩子在离去前没有对她道别。而且……卢微父子的那张照片,还留在厨娘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