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星(57)
枚恩使劲儿挠了挠头,从不清晰的记忆力抓住了几个关键字眼:“我记得他家好像有点背景,他爸爸开什么大型工厂,挺厉害的。姓什么来着……姓……哦对了,姓常。”
姓常。
聂瑜静默了半分钟,突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枚恩喊他:“干嘛呢你?”
“小周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先回去了。”他拉开木门就要出去。
“等会儿!合着我刚刚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没听懂是不是啊?”枚恩气绝。
聂瑜茫然看向他,“你说什么了?”
“大瑜,我觉得你太小瞧费遐周了。”枚恩翻了个白眼,忍住心里暴躁,认真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比你想象得厉害多了,人家可能根本就不需要你的照顾。”
让费遐周绝口不提的过去,一到黑夜就弥漫阴影的过去,拉扯着他坠入窨井。他却能从淤泥中生出枝蔓。
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你?
聂瑜却摇了摇头。
“我不是因为小瞧他,才觉得他需要照顾。”
大门半开,河风吹皱了衣裳,他望着夜空,说得缓慢。
“我是为了我自己。”
“陪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才安心。”
关上门,灯光在身后熄灭,襄津城内万家俱寂。
枚恩愣在原地。
离开枚恩家后,聂瑜伏在桥边吹了许久的冷风,突然掏出了小灵通,不顾昂贵的跨省电话费,破天荒地给他爹打了个电话。
“小瑜啊,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奶奶还好吗?”聂平刚刚收工,蓦地接到儿子的电话,下意识地惶恐起来。
“没,什么事都没有。”聂瑜摇头,“你以前不是在建陵做过记者吗?我觉得你消息肯定比我灵通,想跟你打听个事儿。”
聂平奇了:“哟,说来听听,什么事儿让你大半夜这么好奇?”
聂瑜问:“应该是今年上半年,建陵一中是不是出过一个校内性侵的事儿?听说事情闹得挺大的,应该有记者报道过这事儿吧?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当时的具体情况?”
聂平一听是大事儿,惊得大吼:“你又干什么混蛋事儿了?”
“我没有!”聂瑜翻白眼,“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帮不帮这个忙?不帮算了。”
“帮帮帮!”儿子的忙哪有不帮的道理,聂平允诺,“我回头问问几个建陵的朋友,一有消息就给你答复。”
“谢了。”他挂掉电话。
更深露重,聂瑜回到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上了楼。
费遐周似乎做了一个并不愉快的梦,细眉深锁,不安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脸颊藏在凌乱的发丝之下。
聂瑜伏在床边,轻柔地伸出手,替他将碎发拨到一旁。
他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聂瑜”,轻得像猫咪哼。
被念到名字的人还以为他醒来了,过了许久却仍不见对方有动静,后知后觉,这原来是句梦呓。
你在梦里梦见我了吗?
聂瑜久久地注视着他。
如果梦到了我,那我希望,这会是个好梦。
从第二天,费遐周就意识到了自作自受四个字怎么写。
“……你非要这么盯着我看吗?”
费遐周背对着聂瑜,紧紧抱住自己。
聂瑜倚着墙瞥他一眼,挑衅地说:“你不是说自己能上药吗?来,上一个我看看。”
“我、我要脱衣服的。”他很矜持。
“切,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聂瑜作势要掀起自己的衣摆,“来,给你看看什么是正宗的八块腹肌。”
“走开!”费遐周操起枕头砸过去,“你这行为属于耍流氓。”
聂瑜撩起袖子走过去,故意横眉瞪眼,冷笑道:“没见过世面。信不信我给你看看什么叫真的耍流氓。”
“停停停!”费遐周慌了,举起药瓶投降,“我自己、自己可以。”
迫于无奈,他忍住腼腆卷起了自己的衣摆。
咳,虽说大家都是男生,但是这种自己动手掀衣服的行为还是太……羞耻了。
费遐周用棉签粘上药水,往侧腰涂抹,干了后又将衣领拉到肩部下,往颈部后侧的伤口上擦药。
全程,卧室里的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费遐周忙于关注伤口,没有看见聂瑜的表情。
而聂瑜显然没有比他镇定多少。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白了点、皮肤嫩了点、身材瘦了点吗?你说这腰细的、这锁骨突出成什么样了,还有这肩……
聂瑜咽了咽口水,表面上稳若泰山,眼神却不动声色地往天花板上瞟。
嗯,房间里的灯有点暗了,可能要换个灯泡……
嗯,只要我想一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就不会浮现出费遐周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