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戒(49)
对于傅观宁来说,眼下的情形让他比平时更紧张。
现在不再是一人一把椅子,而是两人同坐一个沙发,没有矜持的距离。
可是也没有话说,也不一起看个电视,整个空间里只剩他自己咀嚼的声音,明明放得很轻了,然而始终在颅腔内清晰着,这声音让傅观宁感受到了自己的笨拙和粗枝大叶,羞涩里甚至透出了自惭形秽的意思。
温凛也仿佛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这有违他带傅观宁来客厅的初衷。于是他放下手中的骨头,不着痕迹地擦干净嘴,把麦旋风拿起来,问傅观宁
:“吃不吃?要化了。”
“好、吃啊。”傅观宁把嘴里的鸡肉咽下,脱了手套伸手去接,温凛却又动了下手腕,没让他接到。
他疑心温凛又要戏弄自己,讪讪收回了手,对方却用勺子浅浅挖了一点薄荷绿的冰淇淋,放到他唇边。
傅观宁被他的忽冷忽热的举动弄得无可奈何,yu罢不能,想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接受,可是最终还是问出口:“为什么要这样喂我?”
“行使丈夫的监督职责。”温凛说,“防止你一不留神吃太多,你姐会担心。”
这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没有挑逗轻视的含义——傅观宁这样告诉自己。不过他心底也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原来是怕姐姐担心。那么你呢,你会担心吗?作为我的丈夫?
“我不会让你为难。”傅观宁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把手摊开,示意对方把东西给他,“这点克制力我还是有的。”
“真的有克制力就不会买那么多。”温凛回报了他一个微笑,同时一句话把他给顶了回去。
这句话,如果发生在一对普通夫妻之间,大约是一种带着宠溺态度的嗔怪,可是在他们之间就变了味儿,成了例行公事,毫无人情味可言。这让傅观宁感到了沮丧,他希望至少温凛是相信他的。
失落地偏过头,他也倔强了一回,还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自己都意想不到的话:“喂食这种亲密的事,应该跟喜欢的人做不是吗?你那位如果看到你喂我,会不高兴的吧。”
“只是照看而已,他不会不高兴的。”温凛回答得很笃定,不过还是妥协地把麦旋风放到了他手里,口气是温和的,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格,“三勺,不准挖得比这勺多。”
沁凉甜蜜的三勺麦旋风,傅观宁没有尝出甜,只觉出了凉,悻悻放下麦旋风,他胸口的小鹿在慢慢地踱步打转,很没精神。
温凛用芒果派替换了他的麦旋风,问他:“最近……进展顺利吗?”
“嗯?”傅观宁还没有从失落中平复,没明白他所指为何。
温凛被迫单刀直入,不再委婉:“送了那么多吃的,对方给你说法了没有?”
“他啊……”傅观宁咬了一口芒果派,长睫掩住了黯然的眸光,“他觉得好吃,也夸我手艺不错。”
“然后呢?”
“然后?”傅观宁大口吃着芒果派,把眼泪和食物一起咽下去,“没有然后了。”
他看着眼前的啤酒瓶子,心中作了另一番回答:然后他就准备去见别人了,还买了好多酒,连为别人醉都准备好了。甜甜的千层蛋糕,敌不过苦涩的黑啤。
我只是一个心血来潮、毫无自制力的小朋友,连当白月光的情敌都不够格。
他突然放下芒果派,抱起酒瓶吹了一大口,然后毫不掩饰地闭上眼睛,皱紧眉头。
“别喝这么猛。”温凛抬起手,有点制止的意思,不过也只是做了个动作,到底是没有抓住他的手臂,“……他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他吗?”
“真的。”傅观宁小幅度地点头。
他抱着瓶子缩在沙发里,静静地盯着温凛,杏仁色的眼睛湿润又柔软,羊羔毛的家居外套让他看上去像一只驯良的小狗,毫无攻击性地瑟缩着,惹人怜爱,“我暗示过很多次了,可是不行……大概他心里从来也没我,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在意。”
又是这副模样。温凛也盯着他看,心里莫名烦躁,也喝了一口黑啤——好像付出的真心全打水漂的那个人是自己。
“万一他是装的呢?也许他就是想要吊你的胃口,或者根本另有所图。”
“不,不会。”傅观宁身体挺了起来,连连摇头,为自己的意中人辩白,“他不需要那样……他只是……”
“他只是?”
“他……”香辛料和烈酒在傅观宁的胃里烧,说不出的难受。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被烧得热热的,放下瓶子解开衣扣才稍微舒坦了点儿,可是思维迟滞了,“他……”
温凛看他跟2G网速一样卡个不停,耐心被耗尽,换了个问题:“你到底爱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