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怿恒装上子弹道：“保持距离，跟着他们。”

警车沿主路安全行驶，若按正常路线，经过海底隧道再开十分钟，即可达到看守所。沈可屹随时通过耳机与后车联系，并观察周围车流状况。

后车报告没有异常，两辆警车徐徐开进隧道。视野立刻暗下来，廉州开玩笑说：“沈大队长你小心过头了吧，比我还爱惜我的命，我都无地自容了。”

沈可屹冷脸道：“我是怕你死在我们的车里，我还得给警队换车。”

后座上徐嘉迅忍俊不禁，廉州吃了瘪不甘心道：“是啊，区区刑侦队队长能挣多少钱，赔不起车很正常。”

廉州悻悻地盯着内视镜里的沈可屹，那人思考片刻，不紧不慢转身说了句：

“不是我赔不起，是你的价位不够。”

廉州已然无话可说，准备撒泼骂人了，沈可屹脸色骤变。那神色融合了惊诧、恐慌和愤怒，或者还有更多别的意思。

廉州来不及解读，只见听沈可屹大叫道：“都给我趴下！！！”

同一时间，两辆警车后面跟着的吉普，车里的人已整装待发。

姜怿恒往头上套了一个黑色面罩，嘱咐墨镜小哥保持匀速，然后按下按钮，车顶全景天窗打开，姜怿恒举着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耳边能听到呼呼风声，汽车的发动声，还有海底隧道特有的空洞的声音。种种噪音夹杂在一起，姜怿恒凝神静思，什么不听，什么也不想。那句对狙击手简单生动的五字概括，“孤独而漫长”，真是精辟到不行的句子。

当眼睛对上瞄准镜，你的世界只有圆形径口的一方天地，而这方天地里不管出现什么，枪靶或活人，你的目标始终如一，或正中红心，或一弹穿心。

打头阵的警车已开到隧道四分之三处，即将驶入公路。从姜怿恒的瞄准镜望去，可以清楚看到车内坐在后排的廉州。

那人依旧没变，晃着脑袋一副讨打的样子。他似乎在和前排的人说话，前排警员转身回了一句什么，那个警察看起来，格外眼熟。

“怿哥，快出隧道了。”

开车的小年轻说完，姜怿恒深吸一口气，食指弯曲。扣动扳机前一刻，那名眼熟的警员也发现了他。

那人不可能看清姜怿恒，两车之间仍有一段距离。那人仅仅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恰好在瞄准镜里，对上了姜怿恒的目光。

啊，想起来了，那人是刑侦队的沈可屹。

姜怿恒这么想着，打出了第一发子弹。

就像电影里常有的慢镜头，子弹穿过层层气流，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向目标飞速前进。那声“趴下”说出不到半秒，子弹飞也似的穿过廉州和徐嘉迅之间，擦过沈可屹耳边，稳稳嵌进挡风玻璃正中。

玻璃窗迸开难看的裂痕，一条一条像丑陋女人脸上的伤疤。每一块裂开的菱形，都反射出廉州苍白的脸。

“B车掩护，后面有狙击手！你们趴下！”

沈可屹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优秀素质，再度显现出来。廉州目瞪口呆、徐嘉迅张皇无措时，他命令司机赶紧离开隧道，打开车窗，先冲后面放枪分散敌人注意力。

沈队长的战略非常正确，行为亦果敢坚毅，但我们的男二号早就做好准备，又连续放了两枪爆了两辆警车的后轮，快速坐回车里对墨镜司机道：

“撤！”

整个狙击行动用时不到十秒，三秒钟一枪，一共三枪。

两辆爆胎的警车失去抓地力，伴着刺耳的摩擦声，最终一前一后停在了隧道路边。后面吉普车快速驶过警车，现实远没有电影那般浪漫，墨镜小司机不会故意放慢车速，为呈现慢镜头效果，让姜怿恒有机会与故人回眸一望。

可肉眼比电影更耐人寻味。一秒二十四帧的镜头充其量只是放慢了速度，而人类的眼睛，伴随着心理作用，扩大了整个三维坐标。

在不同的X轴、Y轴和Z轴里，姜怿恒透过车窗，看见慌张打电话的徐嘉迅，看见沈可屹下了警车要向驶过的吉普开枪，而那个被狙击的目标坐在车里，半梦似醒。

目标人物，以及目标人物周围人的处境都如他所料。姜怿恒知道廉州没死，罗爷只说教训廉州，没让他死。

身后陆续传来枪响，不甘心的警察们企图捕获他们。墨镜小年轻微微一笑，虽然他只负责开车，不过好像狙击行动中的功劳也有他一份似的，炫耀般加大了马力，发动机轰鸣声骤响，吉普车迅速驶出隧道。

车子离开得太快，以至于还有幕后戏，姜怿恒没看上。

他没击中的目标人物从警车里钻出来，站在大马路上，望着缩成一个小点，渐行渐远的吉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