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333)
听到郑向东提起当年的那起车祸,易洲脑中突然如尖刀刺过般的痛,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他看着郑向东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与当年房间里面的那个男人重叠。吵杂的声音传入耳膜,变得越来越清晰,他听到了男人和女人的对话。
“是我害死了她,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她,她在向我索命!”女人激动地嚎哭。
“不是的,你冷静点。她是自杀的,根本就跟你毫无关系!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过去好多年了,没有人会在乎了,你忘了她,也放过自己吧!”男人扶着女人的肩膀安慰着。
“不是的,不是的,我忘不了,是我害死她的!”女人的声音嘶哑得崩溃,说:“要不是我当年逼她离开,要不是我以天安的性命要挟她,她也不会自杀。是我,是我害死她的!这么多年来,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见到她苍白可怖的脸,她每晚都坐在床边看着我,她想杀我,她想要我赔她性命!”
女人越说越激动,双脚不稳,差点跌倒在地。男人赶紧把女人扶起,他想大声责骂,可看着女人这个楚楚可怜的样子,又舍不得。他满眼都是怜惜,心疼地安慰着:“箐箐,你冷静点,这是她的命,根本就不能怪你。况且即便有错,也是易天安的错,要不是他,那个女人就不会死,你也不用受这般痛苦的折磨!箐箐,你很好,你没有错,都是那对狗男女的错,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吗?”
“可是我一看到那个孩子,我就……”
“你本来就不应该接纳那个孩子回家!你以为这样易天安就会感动吗?不会的,他那种人根本就不值得你对他这么好。而且留着那个孩子一天,对小蒋都会是一个影响。易天安为人奸诈狡猾,我们不能不为小蒋的未来考虑。”
“你的意思是?”
“听我的,我……”
易洲脑中被轰炸,身体好像突然被撞得腾飞几米。他脚下不稳,跌倒在地,一手撑在地上,勉强地支撑着身体。
“当年在房间里面的人果然是你!”易洲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让自己保持视线的清明。
“哦?你是想起来了?”郑向东饶有意味地看着易洲,说:“那显然太好了,就不必浪费我太多口舌。”
“所以,当年是蒋箐箐逼得我母亲自杀的?”易洲借着手臂的力,想要支撑起身体。
“你闭嘴!一切都是你母亲的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郑向东突然一改常态,出离愤怒。
站在易洲身后的男人见状,一脚踢在刚站起来的易洲的背上,易洲一下子没站稳,又扑倒在地。那人向前一步,弯**抓着易洲的衣领把他扯起来,又往他胸口重重地打了好几拳。易洲本来就伤得很重,这几拳下去让他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他往后啷当了两步,倔强地站稳了身子。
“好了好了,差不多就可以了,别把人打死了,好戏还没开场呢。”郑向东挥挥手叫停了打手的动作。
易洲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鲜血,挑衅地看着郑向东,笑着说:“怎么?敢做还不敢认吗?没想到堂堂的黑道老大郑向东竟然还有不敢承认的事!”
郑向东看着易洲,也没有生气,他说:“年轻人,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不过你也不用激我,你刚才说得没错,我留着你的命,就是为了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我现在就让你来评评理,看看是否你们母子,哦不,看看是不是你们所有有罪的人在咎由自取!”
易洲咽下了嘴里的血,努力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让自己不至于狼狈倒下。他说:“洗耳恭听。”
郑向东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向后靠着,毅然一副自在的姿态,他说:“既然你都知道何长生这个名字了,看来是已经调查过恒峰孤儿院的旧事了,只是不知道你的信息挖得够不够深入够不够准确罢了。要是不够深入不够准确,那就没意思了。”
易洲慢慢地退了几步,靠着石墙缓缓坐下,他这时才发现原来裤脚已经被小腿渗出来的血染湿了一大片。他也调整了一下坐姿,摆出一个准备听故事的姿势,说:“那就请开始指教吧。”
“你应该也发现,你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父亲那边的亲戚家人,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你的父亲本来就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郑向东盯着易洲,嘲笑地说。
易洲冷笑一声,反问到:“难道你不是吗?何长生!”
郑向东感到被羞辱,但又很快恢复了冷静。他呵呵地笑了几声,说:“都死到临头了,还逞什么口舌之能。”
易洲笑而不语。
郑向东沉默了一下,又重新开了口,说:“没错,我也是。不过跟易天安不同的是,我是后来才被送到恒峰孤儿院的。我都忘了那年我多少岁了,那一个晚上,几个亡命之徒溜进了我家,谋财害命,把我的家人全都杀害了,就剩下我跟我胞妹大难不死,而后就被送进了孤儿院。易天安,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易天安,他叫易扬,他是我到了恒峰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们那时候的关系很不错,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更多的是我主动贴着他的。他很有魅力,也很有能力,好像什么都懂,跟同院的别的小孩子很不一样。我喜欢跟着他,总感觉跟着他就会有不一样的出路。当然,他也不嫌弃我,他怎么可能会嫌弃我,我也有我自己的才干,这么多年来我帮他的事不少,要是没有我,也没有今天的易氏集团。扯远了,言归正传,那个时候我们在孤儿院里的关系很好,包括我胞妹在内,我们三个人自成一派,我知道我胞妹对易天安有意思,但我没有反对。你不会知道,那个时候在恒峰的生活有多难多残酷,你不会知道那个姓孙的老贼有多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