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病症(17)
邱天元嘴上总是没几句好话,白椿岁也算是习惯了,坐回去后把自己的手和脚都收得安分守己,只有目光落在邱天元身上。
纵使如此,邱天元却还是觉得他犯规。
白椿岁好像在用眼神碰他,无形却有意,令人难以忽略。
一旦注意到白椿岁的眼神之后,他便再怎样也无法忽视了。
补课的时候,课间白椿岁从桌边路过的时候,只要白椿岁一看他,他就全身都泛起痒来,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起来。
好在白椿岁位置在他前面,能看他的时候少之又少——
奇了怪了,他偷看白椿岁的时候,白椿岁一无所觉。怎么他自己被白椿岁看一看,他就这么大反应?!
邱天元想想还有点儿闷气,这对他来说未免太不公平!
不公平却又不能如何,总归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发神经,总不能把错怪到白椿岁身上去。
周五下午是难得的冬日艳阳天。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大地,其中蕴含的暖意多多少少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邱天元个子高,列队的时候,他站在最后一排最靠右边。热身跑步的时候,他自然也是最后一个跑。
不用跑步的除了几个想偷懒或生理期的女生,就只有一个白椿岁。
他穿得厚实,一件毛茸茸的外套上还围着围巾,双手藏在兜里。因为口袋的开口向上,邱天元看过去,他就好像手短的仓鼠把手揣在肚子里,自己还对手短毫无自觉,探着脑袋朝自己这边看。
这家伙,又看我!
邱天元不知道哪根筋搭错,向他抬了抬下巴,拽兮兮地撇撇嘴。白椿岁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会了什么意,竟然向他走了过来。
“怎么了?”白椿岁问他。
邱天元的眼神控制不住往他的手那儿跑,袖子没有完全遮住,露出了一小节白生生的手腕。
人都到眼前了,他总不能暴露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事实,只能若无其事地问:“你很冷吗?”
白椿岁愣了愣,道:“是……是有点……下来操场没法带着热水袋……”
旁边的同学闹哄哄的,班上最爱玩的男生正和体育老师开玩笑,讨价还价说能不能少跑一圈,他们两个人的对话没引起同学多少注意。邱天元还在慢蹭蹭地想着,该和白椿岁说什么,那边的体育老师已经不耐烦了,一声令下:“给我跑两圈,少一点都不行!”
邱天元的下一句还没出结果,就要被打断了。同学一个个怨声载道开始跑步,身边的人列缩短。眼见着快要到他了,邱天元忽地说了句:“你就是不运动才会冷。”
他冬天瘫在家里的时候,他妈总跟他念这一句,现在他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了。邱天元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但话已经出口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要不要一起跑一圈。”
“诶?”白椿岁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颇为惊讶。
邱天元干脆当自己没说过了,扭头就往前冲去,脚底踩火箭似的,很快追上同学的队列。
操了,他在发什么神经!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邱天元脸上火烧火燎,化羞愤为动力,攒足了力气刚要冲到班级前列,身后忽然有脚步声啪嗒啪嗒跟了上来。
白椿岁竟然真的跟着他跑了起来,喊道:“等等我……”
邱天元脑子还没有具体的反应,脚步已经慢了。白椿岁一看就是不跑步的样子,连姿势都不对,看起来颇为笨拙。他停下来等了,白椿岁也还是花了一会儿才跑到他身边,说:“我,我跑跑看……”
才跑了五十米多,白椿岁的脸已经红了起来,呼吸也开始变得不均。邱天元还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再跑了几十米,才注意到,白椿岁已经在大喘气了。
“你体力也太差了吧?!”邱天元震撼道,“这才几步路啊!”
他回头看了看,半圈都还没跑过呢。
白椿岁断断续续说:“对,对不起……”
邱天元一下子感受到巨大压力,也不知这压力从何而来。他瞪着眼睛,瞪着白椿岁。
“你就这体力,每天去教室你是不是都要喘几口?”
白椿岁竟然回答说:“是有点……累……”
邱天元见了鬼一样,虽然一直知道白椿岁身体弱不运动,但也没想到差劲到这个地步。他磨了磨牙,其他同学已经跑得甩下他们五十米了,他干脆就不追了,心一横,道:“至少跟着我跑完这圈!”
白椿岁又跑了两步,难得邱天元主动邀请,他咬着牙点了点头,又给自己打气似的,口中应道:“嗯……好!”
他体育课向来有免死金牌,不必考试,从小到大说夸张点就没跑过几次步。跟在邱天元身边,再跑了半圈,即便速度放得很慢了,但对他来说仍然是很大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