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瞿燕庭递给曹兰虚检查:“您看怎么样?”
曹兰虚接住,说:“拍得真好。”
学导演出身,最懂的就是镜头语言,陆文想起瞿燕庭代班导戏的光景。相机仍开着,他抓住机会说:“瞿老师,我们能不能也拍一张?”
瞿燕庭记不清上次拍照是什么时候了,站到陆文身旁,表情干巴巴的对着镜头,曹兰虚不满意地说:“编剧,你笑笑。”
瞿燕庭勾起嘴角。
“笑得自然点。”曹兰虚还挺严格,“想想高兴的事。”
瞿燕庭脑中一片空白,连勾起的嘴角也失去了弧度,忽然,陆文揽住了他的肩,偏头在他耳畔小声说:“戒指做好了。”
“嗯……”
陆文又道:“小燕子超可爱。”
瞿燕庭抿住嘴,明明口中是刷完牙的薄荷味,却有含着喜糖甜嗓子的错觉,他不确定是否在笑,只听“咔嚓”一声,快门将这一刻定格。
照片上,陆文的手没有收回,搭在瞿燕庭的肩头,笑容仿佛是春天。
瞿燕庭说:“这张不要发。”
“当然了。”陆文道,“这张我要私藏。”
瞿燕庭没有吭声,模样和昨晚躲人时如出一辙。陆文试图欲擒故纵,看看表,说:“今天在镇上录制,我差不多该走了。”
瞿燕庭道:“不吃碗汤圆么?”
“不了,我不爱吃。”陆文咂咂嘴,“好想吃玲玲姐亲手包的饺子。”
大门外有刹车的声音,孙小剑和摄制组到了,陆文不再耽搁,往外走。瞿燕庭立在原地,在陆文即将跨出门槛地时候叫住对方。
好歹是除夕,他问:“你几点能回来?”
陆文也不确定,摆了摆手,大步离开了。
瞿燕庭没来由的失望,将垂落额前的发丝拢向脑后,洗洗手,进厨房问曹兰虚要不要帮忙。老头相当不客气,吩咐了一堆活儿。
瞿燕庭也变成杂役,扫院子,贴春联,里里外外供曹兰虚使唤,溜进作坊瞎转悠,想找找陆文做好的戒指,还被老头逮个正着。
“我瞧你今天怪怪的。”曹兰虚说。
瞿燕庭解释:“我只是觉得无聊。”
“大灰一走你就无聊?”曹兰虚明眼人,“但他在这儿,你又不太搭理他。”
瞿燕庭冒出股心虚。
曹兰虚大胆假设:“怎么,昨晚睡觉,他在被窝里踹你了?”
怪不得陆文说老不正经,瞿燕庭听不下去了,道:“您还有活儿吗?没有的话我要占用厨房,大概还要用您点肉。”
曹兰虚问:“你要干吗?”
瞿燕庭撸起袖子,说:“包饺子。”
家里肉不多,瞿燕庭用猪肉和牛肉混在一起,和面、剁馅儿、揉捏擀皮,只穿一件毛衣便热出了汗。
下午就包好了,晾在案板上,等陆文回来下锅煮熟就可以吃,瞿燕庭坐在院里看书,一边等,偶尔刷刷微博上的消息。
古镇上在办集市和街宴,外面是红火的嘈杂,炮竹声几乎没停过,有顽劣的小孩儿跑过时朝大门洞扔小炮头。
一直等到黄昏,敞开的两扇门外暮色四合,瞿燕庭看得眼睛微酸,搁下书,起身走到大门口的台阶上。
手机在兜里振动,瞿燕庭僵硬拖沓地掏出来,是陆文,他庆幸地松口气,滑开通话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陆文的声音传来:“瞿老师,是我。”
瞿燕庭望着长街尽头,乱糟糟的人群中分辨不出每一张脸,但他收不回目光,问:“节目录完了吗?”
“录完了。”陆文兴奋地说,“大家想去城里大吃一顿!”
瞿燕庭隐约猜到下面的内容,应道:“嗯,除夕热闹点比较好。”
“所以我答应请客了。”陆文笑着说,“恐怕凌晨以后才回去,曹师傅家里没电话,帮我跟他说一声。”
瞿燕庭道:“我知道了。”
“哦对了。”陆文补充,“如果回去太晚,我就在宾馆和经纪人凑合一宿,免得吵醒你。”
瞿燕庭攥紧机身:“好,玩得开心点。”
挂断电话,橘红的余晖差不多落尽了,街上的人影愈发模糊,瞿燕庭返回几步,屈膝在大门槛上坐下,头顶悬挂着两只红灯笼。
他揣着外套的口袋,并拢双腿,垂首抵住自己的膝头。
饺子皮晾久了会变干,应该盖起来;沾了面粉的毛衣要换下来,用清水泡一泡;电脑没关机,今天还没有例行检查邮箱。
瞿燕庭找出一堆事情做,却静止在硬邦邦的门槛上,始终没有动弹。
忽然,台阶下一道声音说:“是在等我吗?”
瞿燕庭猛地抬起头,几阶之下,映着红灯笼微弱的光,陆文静静立在那儿,眉宇间全无通话中的激动,反而露着一份不常见的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