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从方向盘上滑落,陆文摩挲大腿,透着点虚,那种十几岁男生被教导主任问话似的虚,他咬字略轻:“在家啊。”
“哦。”孙小剑戳着手机屏,玩消消乐,“在居酒屋吃完饭,你怎么走的?”
陆文语气不变:“坐车啊。”
孙小剑骂了句“废话”,昨夜散场上趟厕所的工夫,陆文没了影儿,他手机没电,在保姆车里空等了半个钟头。
绿灯闪,陆文一脚油穿过路口,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孙小剑说:“不怎么,随便问问。”
前方有几栋公寓,陆文打方向盘靠边减速,没熄火,把门锁弹开。孙小剑退出游戏,解安全带时扭头冲着他,问:“没有谈恋爱吧?”
“靠,”陆文皱眉,“跟你谈啊?”
孙小剑说:“没有就好,现阶段先把感情问题放一放。”
陆文没恋爱对象,甚至没暧昧对象,却煞有介事地把锁落下,像被侵害了宝贵权益:“为什么?”
孙小剑解释:“这部网剧你拍得很顺利,片方也满意,公司已经看到你的价值了。所以真人秀安排上,你参演的那部《万年秋》也要播了,到时候同步刷脸。”
言下之意,演艺事业正值上升期,不适合谈恋爱。无所顾忌的十八线当久了,冷不防被提醒,陆文觉得很不真实。
“当然了,”孙小剑不把话说死,“真遇到喜欢的,公司也不会阻拦你。”
几句经纪人的寻常嘱咐,陆文却被搞得烦乱,回南湾的路上连音乐都关掉了,驱车兜了一大圈,到家时天色擦黑。
父子俩一起吃晚饭,陆文告诉陆战擎要拍真人秀,没讨到好话,互呛两句便不欢而散。
夜里,陆文在书房挑灯看资料,包括录制流程。节目前两期在岚水古镇拍摄,他上网搜了搜,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直看到眼球酸胀,陆文戴上耳机躺在贵妃榻上听歌,打开QQ,抖着脚给社恐小作家发消息:休息了吗?
昨晚脏兮兮地睡了,瞿燕庭正在换床上四件套,拖到换完回复:还没。
倒霉小歌星:我最近会忙,还要出差,回复也许不及时,跟你讲一声。
社恐小作家:好,没关系,祝顺利。
倒霉小歌星:你忙什么呢?
瞿燕庭返回书房,亮着的电脑屏上是一份未完成的剧本,既非工作室的项目,也非人情债,是完全属于他的独立作品。
社恐小作家:在写故事。
倒霉小歌星:你真是作家啊?
社恐小作家:不然我ID瞎编的?
倒霉小歌星:不是,我以为存在夸张的成分。
社恐小作家:有多夸张?
倒霉小歌星:我以为你写公众号文章的。
瞿燕庭笑出了声,但不介意,网络上的身份有怀疑蛮正常,况且马洛伊·山多尔曾说过,文学不止是杰作的总和。
社恐小作家:那你有没有夸张?
陆文无意欺骗,毕竟他的确混过歌坛,也足够倒霉,回复道:我真是……歌星。
社恐小作家:唱过什么?
倒霉小歌星:保密。
社恐小作家:好吧,祝你专辑大卖。
陆文从QQ切到音乐软件,他只正式发过三首歌,主打歌的播放量堪堪超过一万。曾经的豪言壮语、澎湃梦想,在对方的祝福中席卷入脑海。
倒霉小歌星:等我在鸟巢开演唱会的那一天,请你来看!
瞿燕庭深夜被未曾谋面的网友感染,十指覆在键盘上,渴望用这双敲下剧本的手,列分镜、画调度图、调试机器、握着对讲机铿锵有力地喊停。
他郑重地回复一个“好”字。
两天后,与节目组正式签约,陆文大清早抵达公司,跑车修好了,艳丽骚包的红色太抢眼,他便搭了一套低调的深色系。
双方聚在会议室,法务旁听,就合约细节进行最终核对,条条框框不算太细致,因为电视节目充满了不确定性。
陆文夹在一众大佬嘉宾里,镜头注定不会多,更不指望他带动收视率。公司的意见是安安稳稳拍完,人长得帅,给观众留个酷哥印象就可以了。
洋洋洒洒地签下名字,陆文和节目组的协议正式达成,具体事务交由公司跟进打理。
事办完,人走得也差不多了,陆文笑得脸酸,往嘴里扔两颗木糖醇活动面部肌肉。孙小剑隆重地穿着西装,憋坏了,扯开领带说:“中午去庆祝,你请。”
陆文翻白眼:“要上镜了,减肥。”
孙小剑态度一转:“对,虽然咱不红,但咱不能输。”
陆文掏手机,搜索靳岩予的身高体重,官方数据是一米八一,忽然翻到一张靳岩予和阮风的合照,是去年的某场活动。
他乐了,如同班级里爱揭同学短的幼稚鬼:“没小阮高,这人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