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纨诗(6)
可牟晋没有,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牟云笙,好像忍着一腔的怒火,与其把五脏六腑都烧个干净也不喷出来。
半晌,他厌弃地转回身去,用低沉的声音问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单书贤,“单教授,牟云笙他能不能戒?”
单书贤脸色一白,沉了沉气,道,“牟法官,云笙的情况不在我的知识范畴内。但请你放心,既然是我家这个不肖子把云笙害成这样的,我们做家长一定会负责到底。暑假结束还有一个多月,这段时间就让云笙住在我们这里,我来安排他的饮食生活。”
“是我自己想吸的,跟单钰博没有关系。”牟云笙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闻言单钰博双肩一抖,才回过头,便看到牟云笙挣开孙颖丽踉踉跄跄走了过来。他连忙起身迎上去,果然牟云笙没走两步就跌倒在地上,又被单钰博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看到他这副窝囊样,牟晋气不打一处来,尖锐的字句从齿缝里挤出来,“你倒是好意思说?这很光荣?你妈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自己跑到美国去享福,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内,书不好好读,一天到晚学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我没瘾,那天只是个意外!”牟云笙听到他说自己的母亲和单钰博,扯着声音反驳。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还顶嘴,牟晋吼道,“意外?!怎么个意外法?要不是张队长提前通知你单叔叔,你现在人都在里面了!一名法学生,知法犯法,丢尽脸面。没成瘾你还得意了?”
眼看他一巴掌就要打下去,单书贤连忙拉住他,满是歉意地说,“牟法官,孩子劲儿刚过去,精神和身体都很虚弱,打不得、打不得。”
父子二人都恶狠狠地瞪着对方,恨不得眼刀把彼此刮得面目全非。牟晋忍了很久才终于把手放下来,一抽西裤裤腿再次坐下来,气得用力扯松领带。
“牟叔叔,对不起,都怪我。”单钰博在一旁低声说。
“关你什么事?”牟云笙受不了他低声下气向自己父亲道歉,冷冰冰地说,“要不是出警闹上了新闻,还要引起公诉,他管我死活。”
“啪——”
一记耳光落下,在场所有的男人都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把牟云笙护在身后的孙颖丽嘴角流出了一丝血,眼睛里满是泪水,跪在地上望着牟晋,哭着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艳萍她去美国时,没能带走云笙,托我们照顾好他。千不该万不该就由着两个孩子在外头野,学坏学成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怪,就怪我和书贤吧。别怪……”
她话说到这里,自己也知道道理上完全说不通,忽然自嘲地笑着摇头。
单书贤把妻子扶起来,言语恳切,“牟法官,我们也不是说不负责任。你要是信得过我单某,就把云笙留在这里,他有没有毒瘾都不论,我一定把他调养得健健康康的,再回学校。你要是不放心,就把他带走,我们也保证他们两个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我在北京也有一些朋友,看看两个孩子还是能够办到的。”
“要我跟他走,除非死。”牟云笙一字一句地说。
单钰博惊愕地看着他,迎来的却是他冷得像冰雪一样的眼神。
牟晋仿佛早知牟云笙会说这样的话,双手握成了拳头以控制自己不会一拳抡下去。半晌,他转过身,对单书贤叹气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情已经立案了,过些日子是我出庭审理。今天知道差点没要审自己的儿子,我实在是……”
“怕什么?难道不需要回避吗?”牟云笙讽刺道。
孙颖丽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云笙,你少说两句。”
看到牟云笙拨开了孙颖丽的手,牟晋铁青着脸,同样讽刺道,“你倒是挺清楚的。我倒要看看,你这副样子,以后能去哪家不入流的律所打杂。”
他落下这句话,再向单书贤夫妇道别,很快离开了单钰博家。就连要相送的孙颖丽,也没有跟上他的脚步,转眼间就被关门声堵在了门内。
父亲一走,牟云笙就像战败的公鸡似的,颓然瘫坐到了沙发上。
“云笙……”单钰博跪在他的腿边,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牟云笙回过神来,动作迟缓而木讷,在和他对视以后微微一笑,反握住了他的手,“没事了。”
孙颖丽走回客厅,捡起地上那瓶还剩下大半平的注射液,针头早就被牟云笙拔|出来,液体一颗一颗从针孔里挤出来,在地板上流了一地。
她回头看到单钰博和牟云笙握在一起的手,整个人都打了一个颤,再看向就站在他们旁边的丈夫。
单书贤眉头紧蹙,低头看着他们,良久,摇头再摇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