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长【CP完结】(59)
我理解他愤怒的原因,他在那个小镇子被人尊敬了一辈子,何曾受到过这种待遇。
但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囊中的不体面,才造就了一提钱,反应就像被踩到了自尊心的尾巴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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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里,我情绪一直很低迷,还和宋嘉遥吵了一架,我俩平日里也没少吵嘴,不过终归还能床头吵完床尾和。
起因是他近来总是有的没的给我灌输一些别和病人顶嘴,让病人放松心情这样的话。
他还让我能答应的事情尽量都答应。
我问他什么叫能答应的事情,让我回老家结婚算不算?
他没说话,估计也是听出来我语气有些不善。
这些天来他和我说过的话总让我担忧,如果今天是他来面对我当下的处境,他也许会放弃我。
事实也告诉我,当年的直觉没错。
我转身开门走了,关门的时候被穿堂风带了一下,弄出来的声音很大,联系到我俩最近不算愉快的相处,我怕误会就想敲敲门解释,可是手腕抬起来的那一刻,又觉得多余。
只可惜当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宋嘉遥会是在十一年以后。
第37章 左大川和宋遥遥15
算上我手上的存款,以及我爸给我攒了大半辈子的娶媳妇钱,也只是刚刚够交手术费,后续的医药费仍然需要很大一笔钱,在肿瘤科的每一天都能听见有人在抱怨说,一呼一吸间都能感受到账户上数字的流逝。
富贵人家尚且还要肉疼,何况我一个穷学生。
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返乡就是为了借钱,这么做其实挺没良心的,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回去的。
没良心的我也确实一分钱都没有借来,七大姑八大姨远亲近邻听完我的诉求后,纷纷表示你爸年纪大了,还是别折腾的好,我永远记得他们说话的神态,那么随性,那么淡漠,那么理智,那么置生死于度外,和很久以后他们面对摇头叹气的医生时,下跪哀求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们的模样相差甚远。
那副模样算不上体面,可我也不想用丑态来形容它,怕死是本能,对尚能活着的人有着难以割舍的留念,不怕死是本事,像课本上说的,因为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可有本事的毕竟是少数。
我借了高利贷,这在我后悔做过的事情里绝对能排到前几,不过当时它还不叫做高利贷,只是一种被伪装的很正规的借款手续,凭身份证就可以借钱,不需要抵押东西,可以借出的资金还大,光凭后两点就比银行更能满足我当时的需求。
而且想到我明年博士毕业,相对的工资也会涨一些,再多上一些课,我还这么年轻,总能还完的,却没想到他们在合同中做了手脚,如此下去利息就不知道比本金高了多少倍。
意识到被骗了之后我和他们理论过,并且以报警做威胁,他们笑着叫我尽管试试,看看是他们先被抓,还是我先因为还不上钱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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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我一直没告诉宋嘉遥,最初是因为盲目地相信自己有能力不拖累他单独偿还请所有的债务,事发之后又觉得难以启齿。
我不想和宋嘉遥分开,可又觉得让他和我一起面对如此多的债务相当无耻。
这些年一步一步走得那么难,眼瞧着见亮了,我凭什么把他和我一块拖下来。
我爸看出来我难,他对我渐渐温和起来,他说他知道我不愿意回去,他也希望我可以留在桐城,留在桐城结婚。
我不反驳他,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学着闭嘴,直到有一天,他领过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看上去很疲惫,眼角挂着没卸干净的妆,和我爸说话时却仍然保持着温婉得体。
我爸笑得也很温柔,尽管他从来不曾那样温柔的对我笑过。
他开始给我介绍那姑娘,说她是我家后面那条巷子头儿那刘阿叔家的小女儿,人有多么多么优秀,多么多么漂亮,很独立,初中毕业就来了桐城打工,一个人也把生活过得有模有样。
漂亮是漂亮,可我从她的大眼睛里只能看见算计与轻蔑。
我十分没教养地无视她伸过来的手,把她刚刚坐过的椅子拖过来坐下,拆开带上来的盒饭喂给我爸。
我爸果然生气了,这种情形一度让我想起小时候见到他的同事不打招呼的下场。
他猛地挥手,把我手里的把盒饭打翻,瞪着眼睛问我:“你几个意思?人家姑娘跟你问好呢!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他认为我没礼貌,在刘阿叔的小女儿面前给他丢脸。
但他不知道那份饭是我给他交完住院费之后,最后的积蓄。
“我不喜欢女人。”我一字一顿地给他说,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发抖,“这位小姐请回吧,折腾您一趟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