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该……惹你生、生气。”他找了个完美无缺的错处。
崔梦忱微怔,嘴里嘟囔,“真是个傻的……”
别人说他结巴,骂他傻,崔星灿肯定会生气,这事儿换到崔梦忱身上来,崔星灿只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那都是对的。
“我永远都不、不会对你撒、撒谎的。”崔星灿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和递给他那个存钱罐的时候一模一样。
崔梦忱猛地转头瞪视着桌上显眼的的全家福照,恨不得将那两个高个子瞪出一个窟窿来。
他咬咬牙,“我们说回作业的事儿。”
崔星灿愣神,一脸“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不,这已经不是作业的事了,别人管你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才是关键,”他满脸深沉,眼神凝视着崔星灿,“你这种性格,必须给我改了,改得一干二净!”
相信有近朱者赤这句话,那他们朝夕相处,崔星灿这逆来顺受的倒霉性格,总有一天会发生转变的吧?
晚上的时候韩老师熬了鱼汤,崔梦忱就着鱼汤罕见地吃了两碗饭。
“多吃些,你太瘦了。”韩老师露出了常常对着学生那样的笑。
崔梦忱忙不迭点头,小结巴往他碗里夹了鱼头,用实际行动示意他:多吃些。
崔梦忱无奈地动着筷子。
这个家,也没想象中那么的糟糕。
夜里,洗完澡的崔星灿赤条条地上了床,在黑灯瞎火里打着蚊子。那一声声巴掌,崔梦忱蒙在被子里堵住耳朵,也能听见。
“你就不能点蚊香吗?”他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崔星灿沉默了一下,“蚊香熏人,你闻、闻不、惯。”
露出一线生光的门缝出现了长条形的影子,崔教授敲了敲门,指节扣在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几声响:“还不睡?”
崔梦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突然间,崔星灿又在他的耳边拍了个巴掌。
“有、有蚊子。”他生涩地解释。
“啊——”他叫了一声,又用被子罩住头。
这张床崔星灿不知睡了多少年,甚至呼吸,都是小结巴的味道,但崔梦忱不觉得讨厌。崔星灿躺上了床,整个胸膛贴着蜷缩着的弟弟。
崔梦忱没处躲去,这张床实在是窄小。
每一个晚上,他们都是这样睡的,韩老师和崔教授,似乎暂时不打算给两个孩子换个新床。
这一家人的节省简直让他大开眼界。
翌晨,两人并排在水池前洗漱的时候,崔梦忱见小结巴手指老是挠着膀子,他叼着牙刷用手撩开袖子,全是蚊子包。
“怎么这么多包?”他吐了口里的牙膏沫子,纳闷说,“我身上怎么没有?”
崔星灿咧着嘴:“我体温比、比你高。”嘴角还沾着白沫子。
崔梦忱没说话,转身在房间里的抽屉里找到瓶小巧的风油精,“我给你涂。”
“嗯、嗯!”崔星灿高兴地点头,响亮的音量让崔梦忱又是一个皱眉。
“还有没有?”给他涂完了膀子,崔梦忱问。
“没,”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有。”
“到底有没有?”崔梦忱直接撩开崔星灿的上衣,一看,腰上三个巨无霸。
他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家管这叫没有?”
崔星灿一脸茫然,“没、没感觉。”是说腰上这三个蚊子包,他没感觉痒。
找遍他全身,把所有红着的鼓起来的小块儿皮肤全部糊上了风油精,崔梦忱才满意。
韩老师在客厅茶几上吃着荷包蛋,崔星灿还没走近,韩老师就捂着鼻子,“风油精倒了?”
崔星灿点头,“嗯。”
崔梦忱满眼奇异地看了他,得到个傻不拉几的笑。
他们读书那个小学,离一家人住的大学校园,只有两个街区,平时崔星灿都是一个人走着去学校。
“红领巾。”崔星灿递给他,他接过,但是没动。
“不、不会戴、啊?”他笑着说。崔梦忱又撞进那双白日里的星辰,整个人呼吸顿了顿。
崔星灿没说话,他低着头把红领巾穿上弟弟的脖子,栓在领子上,打了个漂亮的结。
他系鞋带系得好,红领巾结也打得好。
“好了。”崔星灿扬起唇一笑。
“走吧!”他也笑了,拉着小结巴的膀子向前走。
崔梦忱终于见到了小结巴口中的薛璜。是个挺帅气的小男生,从外表来看,实在想不出居然能干这么无耻的事。
薛璜每天都拿崔星灿的作业回家抄,但是第二天又会故意忘带,导致崔星灿无作业可交,于是他就经常被怒气冲天的老师拎出去罚站,一罚就是一个上午。
崔梦忱来得第一天,做得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搁薛璜桌上,“咚”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