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性格随他爸,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很温和,也没什么脾气和架子,但其实骨子里死犟。他妈拿他没办法,耸了耸肩出去了,李复却觉得心里烦闷,一把拉开椅子,又狠狠往旁边一放。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谁置气,坐在那发了会儿呆,又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看学校操场的一角。
那一角正好是他们学校新修的足球场,他爸妈很有“孟母三迁”的那股劲儿,从小学到初中再到现在,家里每次购置房产都是为了离着学校近点。这处“家”就是为了到这边上高中才买的二手房。交房那天正好是暑假,他跟着他爸一块过来,从卧室里往外看,正好看到了那处绿茵场地。
李复对足球很热爱,但是相比较踢球来说他更喜欢看。男孩子踢球很多是享受对抗激情和速度,而他看球则是喜欢分析别人的团队合作和技术配合。
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和陆远是真的很搭,曾经在某一个瞬间,他会突然有一种他们俩简直是天作之合的感觉。
陆远喜欢踢球,踢得还不错,而他喜欢看球,也愿意当军师。在整个高一的时段里,李复一直都拿着陆远当自己的好朋友的。并不是那种泛泛而交的朋友,而是“得一人足以”的知己之交,亲而不腻,密而不俗……直到这种关系似乎在被轻轻地打破。
他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陆远更喜欢和周瑜说话的。
他们俩明明高一的时候就不对付,不管什么课都很少有安稳的时候,不是陆远戳周瑜就是周瑜回头拍陆远,甚至考试时周瑜会冷不丁的往后撞桌子,撞完之后嘎嘎直乐,陆远则是团了演算纸狠狠往周瑜后脖子上扔。
原本陆远是踹他们凳子的,后来他不踹了,说是怕影响李复。
李复为此高兴了好一阵子,他觉得自己是在享受特权。尤其是陆远对着其他人十分嚣张,偏偏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时候,他都会有种难掩的满足和自得。所以到了后来,他反倒是不怎么管陆远了,他笑着看这个人欺负前后桌,上课睡觉,试卷乱塞,吆五喝六出去玩……这些缺点甚至违反纪律的小地方,他都格外能容忍,甚至觉得很欢乐。
周瑜一度是这些欢乐的制造者,陆远以欺负他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自己则是在周瑜举报投诉的时候或明或暗的偏向陆远。在他看来,这已经是对陆远“喜欢”的回应。所以当陆远过生日只告诉了周瑜没告诉自己的时候,李复是打心底里觉得不好接受。
他这几天故意没回头和后面的两个人说话,每当收作业又或者发试卷的时候,他也不再回身了和陆远对视了,而是从肩上往后一递,偶尔俩人指尖相碰,李复都会莫名的想说“算了吧,好朋友为什么计较这么多”,可是在他准备和好的前一秒,内心又会有另一种情绪蔓延——自己表现的不够明显吗?陆远是没看出来还是不在意?
他忍不住犹犹豫豫,反反复复,开始后悔为什么去年陆远生日喊自己的时候自己不过去,为什么高二分座的时候不主动要求和陆远一桌,为什么月初那晚上和十班的对抗赛自己不去帮忙,哪怕只是看看加油也好,毕竟周瑜他们几个不喜欢的都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种酝酿许久的独占欲,只是因为前期铺垫太长,所以这贪婪的欲望如今爆发不出来,又压制不下去。只能暗自消磨。
李复轻轻叹了口气,又想这样也未尝不好。
他们家的环境,虽然名义上开明宽松,但实际他爸妈管他比谁都严,如果自己早恋的话问题必然多多,更何况陆远还是个男的。
李复都还不确定自己是真的性向如此还是一时迷惑,所以如果和陆远朝夕相处联系过于紧密的话似乎也不好,他怕自己执迷不悟,也怕陆远只是一时兴起。毕竟他们都还未成年,未必有人真懂得“爱情”的含义和责任。
晚上的时候李复哥哥往家里打电话,到了李复这里却没问学校的事,只询问道:“你上次说送你同学的贺卡怎么样?他喜欢吗?”
李复道:“没送出去。”
“怎么了?”
“还没做完,同学已经过完了。”
“那也不影响啊,”李哥哥笑道,“这么麻烦的东西总归是个心意,迟一点没关系,和你同学解释一下好了。”
李复想了想,仍道:“不了,扔了就扔了,再捡回来也于事无补。再说有些东西一旦过了那个时间段就没有意义了。”
“那你送其他的东西了吗?”
“没有。”
“那你看着办好了,”李哥哥调侃道,“心这么大,要是过生日的人不乐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