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渐渐地暗了下来,整个下午像一场昏暗而绝望的梦。要不是博文表姐赶我,我还不愿意走。虚虚晃晃地回到家里,已经快八点了。妈妈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了我,尖声而急促地问我:“你跑到哪里去了,这么晚回来怎么电话也不打一个?!你爸爸出去找你到现在也没回来,想要急死我是不是?”
“医院。”我全身虚脱,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你怎么了?”妈妈也许是被我的脸色吓坏了,一把扶住我说,“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我们陪你去?”
我推开她说:“不是我,是博文。”
“博文?他怎么了?”
“他回来了,白血病。”我倒在沙发上,“他们说他白血病。”
“那孩子,他成绩挺好啊,可惜。”
妈妈并不知道我和博文的故事,他只知道博文的成绩不错。所以她立刻绕开这个话题板着脸对我说:“我刚才打过电话到丁老师家了,她今天找你谈过话对不对?”
“对。”我说,“她儿子可能又出什么事情了。”
“先别说她儿子。”妈妈说,“先说说你,丁老师说你去年一年学习状态都不怎么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听她瞎扯!”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成绩只能排到三十几名。”妈妈说,“以前是对你太放心了,只看看总分就没过多地追究你,你看小说写小说因为是你的爱好,我们也没太过管你。不过从今天起你不能再这样自由散漫了,我会给你请家教每晚替你补数学,你放了学就要赶紧回家,小说书也给我全收起来。”
“最近不行。”我说。
“你最近要干什么?”妈妈问。
“我放学后要去医院。”
“去医院干什么?”
“陪博文。”
“要你陪干什么?他们家人难道都死光光了?”我妈一不讲起道理来就是这么的口不择言。我真不明白,一个人就要死了,可是她还在这里无动于衷地说着这些不讲道理的话。我懒得理她,背着书包进了我自己的小房间。
她跟在我身后喊:“像今天这种事情永远都不可以再发生,不然有你好看的!”
“随你。”我忍无可忍地回嘴说,“你要怎么办都随便你,不过我告诉你,我是一定要去医院的,每天放学后都会去!”
“你说出你的理由!”妈妈愤怒地喊到,“你说出你非去不可的理由,等你爸爸回来,让他和我一起听听!”
“因为我男朋友就要死了!”我的哭喊声远远超过了妈妈的分贝,“他躺在医院里,他就要死了,我要天天去陪他!”
妈妈一耳光重重地甩到我的脸上。
空气静穆了好几秒钟,我把书包重重地摔到地上,拉开家门跑了出去。
妈妈也跟着我跑了出来,楼道里很黑,我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慌不择路地躲在了停在小区车库外边的一辆汽车旁。妈妈没有看到我,朝着小区的门口跑了过去。
我在车子旁缓缓地蹲下来,紧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想让泪水继续地泛滥下去。我就一直在那里蹲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那辆车不知何时已经开走了,有人经过我身边,喊我:“天意,是你吗?”
我抬起头来,看到凌夏。
他正俯身下来好奇地看着我:“真的是你?我认出你的外套。你怎么了?一个人蹲在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伸出手拉我说:“起来啊,是不是跟妈妈吵嘴了?”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一个很凶的声音响起,是转头回来的妈妈,她一把拉开凌夏说:“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凌夏尴尬地指指上面说:“我是你们的邻居,昨天刚搬来的。”
“这里没你的事!”妈妈拉住我说:“走,跟妈妈回家。”也许是被我吓住了,我感觉得到,她在尽量地让自己的口气缓和下来。
“是啊,快跟妈妈回家吧。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第二天就会过去啦,”凌夏笑笑:“我先上去啦。”
我跟着妈妈回了家。
那晚,家里异常的沉默,爸爸也回来了,她和妈妈都没有再责备我,他们打了两个电话,吩咐我早点洗澡睡觉,就关到他们的房间里叽叽咕咕地去了。想到躺在医院里的博文,我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吉它声又传了过来,凌夏唱的是一首我似曾相似的歌,但我敢保证,他对词曲都作了自己的一些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