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早春时节,我又去了一趟,院子仍然荒芜着,我再没法忍下去了。找了一家庭院园艺公司,给他们下了订单。可是周六晚上楠楠就打来了电话约我出来,坚持要把钱付给我。
“我有男朋友了,新阳。”
“他爱你吗?”
可怜的楠楠,被问住了,脸上的表情带点仓惶。她一向诚实,我知道她并不确定,那么我还是可以争取的,只要我恢复了自由身,我可以来照顾她,补偿她这些年的寂寞孤单,她不必非得接受一段不确定的感情。
回家后我联系了凌林,告诉她:“我个人名下的财产,我可以完全放弃,涉及到公司的部分,希望你理智一点,我们夫妻一场,没必要弄得那么僵。”
“这么说你下了决心了吧,大概又去见了谢楠了吧,难道她没告诉你,她现在有了男朋友,从相貌到条件都很不错的。”凌林慢条斯理地说。
“这些我知道,不过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我关心她嘛,毕竟我亲爱的丈夫关心了她这么多年。我只奇怪这种情况下你还要谈离婚,难道真是厌恶我们的婚姻,到了连个名份都不能容忍的地步了吗?那好,和我的律师去谈吧,我预先告诉你,他很会谈条件,我给他的底线就是寸土不让锱铢必较。我愿意放你自由,看你一无所有,然后再去和另一个条件够好的男人去争夺你宝贵的初恋,我猜应该很有看头。”
我心底升起寒意,并不是为了她描绘的我离婚后将面临的困窘,而是看着凌林有点扭曲的面孔,我感到难受,我问自己:我居然会把我的妻子逼到这个地步吗?
“我们不妨赌一下吧,看看她会不会陪你一块为真爱不顾一切。”她丢下这句话,准备转身走掉,脸上却突然出现痛苦的表情,用手抵住了胃,我连忙扶她到沙发上坐下。她一向有慢性胃炎,恐怕这段时间又发作了。我倒来热牛奶递给她,她慢慢喝着。但疼痛并没明显缓解,我不顾她的反对,强行抱她去了医院,医生让她留院检查,我陪在旁边照顾她。好在检查结果出来,并无大碍。
她吃着我买来的粥,一边摇头:“新阳,你一直善良,除了对我们的婚姻残忍,你大概对谁都狠不下心来。可我一向是个狠女人,别指望我改变决定。我肯定不会配合你演祝福你有新的人生这种戏码。”
“你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吧,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
“我不会开心,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怎么可能开心?可是只要你一意孤行,我只能这样了。”她抬手摸摸我的脸,“如果你改主意了,我愿意给你机会我们从头来过。”
可以吗?这样百孔千疮的关系,你对我实在太宽大了。我苦笑。
“你不会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你的。”她靠到枕头上,半闭上眼睛,“我从来没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她的声音低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迟疑一下,拂开她额头的乱发,她握住我的手,紧紧贴在她脸上。
接下来,只要一提到离婚,她就很客气但坚决地要我或者我的家人去跟她的律师谈,但抛开这件事,她对我、对我的家人仍然很好,无可挑剔的好。她不再和我争吵,我晚归,她不再长时间出差,在家的话会做好饭等我回。
我的父母兄姐通通不赞成我的决定,轮番来劝说、威胁或者哀求我,我只能勉力支撑着,反过来唐凌林倒会来安慰我,我不得不承认,我抵挡不住这样的攻势了。
突然,我接到那边物业中介的电话,通知我楠楠已经准备挂牌出售了。打电话的是个姓刘的小伙子。
“项先生你好,我查到您留了电话这边,一直关注郁金香苑这个单位,现在业主决定转手了,您看您还有没兴趣过来看一下。”
她怎么会突然决定卖掉这套房子,我有强烈的不安感:“我有兴趣,业主什么时候在。”
“5月4日起,业主在家,您过来的话来物业找我,我领您过去。”
5月4日上午,天气晴好,阳光炽烈。我开车去了郁金香苑。停好车,我站在院门外,那个小小的院子已经是姹紫嫣红开遍,楠楠正站在院中,拿了喷壶给盆栽浇水。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人字拖,神情恬静,嘴角微微含笑,看到我,她有点诧异,但还是马上放下喷壶来开了院门。
“新阳,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准备卖房,我来看看。”
她垂下眼帘静默了一会,然后看着我:“对不起,新阳,我的确想把这里卖掉。我和男朋友,打算近期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