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上放风筝,还真是少见呢。
我仔细打量她的穿着,才发现她的腹部是微微隆起的。她注意到我的表情,怪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那个疯子非要试验一下他的新发明,不然这么晚了我才不带宝宝出门呢。”说罢,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在头顶,又伸出手来,替我拉了拉我的大衣帽子,对我说:“小心冻到.”
我看着她的肚子,问:‘“能让我摸一下吗?”她笑着说:“当然可以。”
我的手很冷,我自己用力搓了搓,又哈了口热气在掌心,才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放在她的肚皮上,一阵微弱的温度从她的身体里传出。生命是如此脆弱。我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男孩还是女孩?”我问。
“不知道。”她说,“男孩女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我这个当妈的就满足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我发现她长的很漂亮,她差不多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准妈妈了。
“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个坏学生。整天整夜的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疯玩。”她笑着对我说。说完,她转头扯着嗓子对远方发出亲热的呼唤声:“阿布,我们回家啦—”
在她亲热的呼唤声中,我的魂收回来了三分之二。是的,我还有家,我还有我妈妈。她现在一定在找我,一定很着急!和那个半夜降临的救世主般的风筝店老板娘告别之后,我往家的方向飞奔。我决心把半个小时前的那个不争气的自己抛在脑后,要死,也要轰轰烈烈地死;决不能让我的人生和我妈妈的人生一模一样成为一场由等待变为失去的悲剧。
一口气跑到我家楼下,我抬头看,家里的灯果然亮着,我忽然很想哭,那时被我抢压下去的委屈又回来了,我真担心见了我妈的面会扛不住,扑到她的怀里一阵猛抽,那她一定会吓得半死非要问个究竟不可,到那个时候,我该编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才能够搪塞过去呢?就在我稳定情绪一步步往楼上走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往楼下跑的声音,那脚步声我很熟悉,直到我们在楼梯狭路相逢的时候我才确定真的是他。
我揉了揉我的眼睛,没准备好任何表情,只能低下头去。
“你回来了?”他站在比我高一级的台阶上,用很凶的语气问我?:“你跑哪里去了,你妈都快急疯!”
“没事啊。”我努力的调整我自己的口气,让它变得正常一些。“放烟火去了,觉得好玩就忘了时间。”
他伸出手,重重地敲了我的头一下,然后转身先上楼了。
我跟着他回到家里才发现家里很热闹。除了我妈,居然还有好久不见的段柏文他爸。餐桌上有一些夜宵,看来他们在找我之余还没忘记享受。
“哈喽,圣诞快乐哦~!”我对大家打招呼。
“你去哪里啦?我们找了一大圈~!这么晚了,你电话也不打一个,是不是脑子坏了?”我妈愤怒的指了指墙上的钟,凌晨一点十五分。
我口齿伶俐地说:“今晚有焰火晚会,超漂亮的,就是在城郊,离市区有点远,我得到通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我打你电话没通,所以留了纸条在餐桌上呀。本来想通知段柏文一起去,哪晓得他也没理我。”我横了段柏文一眼,他果然是识趣把头低下去。
我妈的表情还是很愤怒,她声色俱厉地说:“你想吓死我们?你人不在家,手机又关机,该找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这么晚了还害得我麻烦你段叔叔和段柏文,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
“偶尔嘛,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我笑嘻嘻的回敬,“老妈别生气,我给你们倒水喝赔罪。”
说完,我拿了三个杯子,到饮水机前接了水,放在他们面前,每放下一个杯子,便侧头微笑着说一句:“圣诞快乐。”标准的五星级大酒店服务员素质。
我妈把水被一推,水洒了一桌子。
我赶紧乖巧的拿了毛巾擦水,段叔叔则看了一眼手表打圆场:“好了,池子回来了就好,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段柏文瞪了我一眼。
我用身子挡住他,左手拿着湿淋淋的毛巾,右手伸出去,手心朝上,不依不饶地问:“礼物呢?”
“欠着!”他也伸出手来,在我手上用力拍了一下,拉开门,走了。
“给我老实交待去哪里了,都跟谁在一起?”人刚走,我妈就开始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