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盆栽在书桌和风扇交界处投下一个凸凹的深色阴影,千晴直起身,把风扇移近一些,那阴影就平整了。
扁扁地瘫在木质表面,好普通的形状,近似椭圆。
只不过,在某处拐出一个小尖角。
千晴想起了白天时相里脑后厥起的发梢,忍不住抬眼放长视线去看相里家的窗,当然看不见男生。对这千晴房间的唯一窗口就是他家的起居室,这早就知道。
仅仅一瞥,心就给戳了一下。
视界瞬间模糊了。
亮着橘黄色灯光的窗,像个光源。千晴脑海里窜过的是转自姐姐的那句狗血广告词:“错过这一次,再等300年。”
明明应该和所有正常人那样满怀这喜悦与激动去见证一次奇迹。
千晴下定了决心。
但不知为何,明明凭借文艺少女之情怀下定的决心,转化成实际行动后,却变成了孙二娘扈三娘之流的行径。
女生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冲到相里家门外,满脸戾气(?)地要求女主人“交出她宝贝儿子”,当然她还记得礼貌。但光那其实已经把小临妈妈吓得不轻,以至于她一边动作麻利地从里屋把相里揪来献上,一边还对相里摆出了“谁让你惹怒千晴了?不好好道歉别回来”的大义灭亲神色。
无辜的男生除了茫然就是懵懂,跟着千晴一直走到弄堂口的路灯下才忍不住伸手拉她一把,开口问:“怎么啦?”
女生停下脚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这现状分明是你对我有意见吧?
“你讨厌我?”
“没有啊。”
“那为什么故意冷淡我?别说‘没有’哦。”
相里终于听明白,“川”字型的眉心缓缓舒展开。可方才拉过女生的手掌心却发起了热,它蜷起也不适,展开也不妥。夏夜的闷热和这种热相比,仿若虚设。
“我们……像以前那样相处好像是不行了。”男生把无奈的目光从女生脸上转开,头别向背光的一侧,屏这最后的倔强,不想让她看清自己的表情,“……既然你已经有了男友。”
总是有这样的转折殿,就连曾经亲历的记忆也因断层而变得含混抽象,压制成一张薄的化石,尽失了血ròu只残留骨骼,不见了纷争只剩余美好,其实这不是幸福。你踩着过去的脚印往回去,醉心于旖旎的风风景,但走的却再不是原来的路。
唱的洒脱些,“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总有这样的转折点,然后,
不是现在。
千晴狠狠地一脚踢向男生的小腿胫骨:“差劲!你就那么看不起我!”
对此突入起来的暴力,沉浸在文艺忧郁中的相里措手不及。
“每次我向别人该白,你就一脸认准了我会失败的臭屁表情,为什么别人向我告白,你就那多笃定我会立刻答应啊!”
“嗄?”
“我根本就没有接受苏澈。”
千晴的怒气泄走了,尾音直线下落,相里开始分不清这其中的情绪,是沮丧还是惋惜。
所谓“聚餐邂逅告白事件”的结局是,女生听完对方告白的理由后,忽然不再局促紧张,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坦然一笑:“真糟糕啊,你喜欢的那个千晴不是我。”
突然响起,和相里在一起,无需任何伪装,彼此的认知也从不出现任何歧义。
笑得露齿也无所谓,大声说话也无所谓,睡觉打呼噜也无所谓,吃掉满满一桶红烧ròu也无所谓,傻乎乎地去告白即使可能被无情拒绝也无所谓,统统都不必介意。和家世、成绩、公评无关,和长相、声音也无关。
喜欢的只剩喜欢。
心脏被钻了个洞,名叫相里临的那个男生天衣无fèng地契合进来,不再有别的可能。没有那么多深刻道理,说“命中注定”又过于文艺,非要掘出个理由那就是“适宜”。
有句话,姐姐成天挂在嘴上:“人生贵得适宜。”千晴认为世界上再没有道理比这更在理。
某些先前混沌的重要存在,在那个瞬间变得明晰。
它不需要用直白的语言去传递,也依然会有暖热的温度,很微妙,却能够凭着本能感觉到,一个世界被一根细线系起,线的末端与一望无际的未来想来。
——不想错过。和谁?
澄清误会后,回家路上,千晴提议:“明天武门跷课出去吧?”
“要去哪里?”相里似乎没有异议。
“随便哪里,总之是能抬头看见太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