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欧阳会找一个较安静的角落,他喝啤酒我喝果汁。
萧就坐在台上,拨弄他那把被我用毕加索的画装饰过的吉他,一双深沉忧郁的大眼睛在台下来回扫,发现我们后,便露出一个天真又妩媚的笑容。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我说欧阳啊,你们是怎么成朋友的?
不知道,欧阳嘟哝。
我笑起来:你一定是需要他的。
因为这样才算完整。就像我,遇到你们之后,生活才过得完整。
我那句意义暧昧的话让欧阳不自在地挠挠后脑,于是我干脆恶趣味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音乐一阵乱,萧的吉他弦断了。他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血从皮肤下渗出。
欧阳跳起来跑了过去,用手帕捂住萧流血的手。
我呆坐在原地。
没事,萧好像在说,续上就可以了。
是啊,弦断了可以再续,错过的,要怎么回首呢?
毁灭,才可以永恒吗?
我去日本,欧阳来送我。诺大的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
我想我们在离别之外还承担了点其他什么。
可这不好说。
欧阳交给我一张纸,写满了哪里不舒服吃什么药怎么吃不要忘了吃也不要清早就吃光一天的药等等。他是学医的,在这方面总是很罗嗦。
他又交给我一个盘平结,估计是他自己辫的。我看了一眼,说:"这丝线......"
"好像太短了。"这是我和萧的习惯,两人说一句话。
于是终于要走了,我的耳机里小小声声地放着《ForeverLove》,仿佛恨这气氛不够。
我对欧阳说:"你回去吧,都这样了,再看着我一步步走开太难为你了!"
他说好,却突然伸出手,搂住我的肩,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松手时我很快地转过背,突然泪如雨下。
我知道我和欧阳绝对不是男女朋友,但我们都深爱着对方的。
萧也是。
可我们却天各一方,散了,断了。
岁月如风,流年无痕。
数十年后,我还会记得谁?
二、
如果不是那天偶然在校门口遇上手忙脚乱地搬着圣诞树的男生们,我还未意识到新年快来了。
那圣诞树分量不小,不知是谁说服学校花的血本,也正因它体积庞大,让学生们为如何把它卸下卡车而大伤脑筋。运输公司的司机早已不耐烦,可这帮大少爷们忙活了半天后仍未见半点效果。
我眼睛在人群里看到了谁,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加贺?"
他伸长脖子回过了头,看到我后嘻嘻一笑,丢下手里的活就跑了过来。
"快过节了啊!"我说
"是啊,你回家吗?"
我摇头。"你呢?"
"会和父母去北海道过年。"他笑着。
那真好,我说。我羡慕他。这时那帮人在喊他,但他没理。
他看到我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封国际航空信。
"家里寄来的?"
"是啊!"我说,"是妈妈的信。"
"定是希望你回去呢!"
这时那帮人又在叫他了。
"快去吧!"我指指他身后。
他点点头,说:"节日快乐。"然后转身跑了过去。
我继续往宿舍走。听到身后人声迭起,真是热闹。
"让开!女人让开!"
"高度要一致,不然会滑的!"
"叫你提的是绳子,不是我的腰带!"
我笑着摇头。他们在叫,"一、二、三,用力!"看样子快成功了。
然后我被一阵惊呼给吓得马上回头看。几乎所有人都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冲了过去,惊慌失措。
"加贺君!"他们在叫。
我则完全没反应过来。
再次见到加贺,居然是在圣诞的联欢会上。他左脚膝盖以下都打着厚厚的石膏,居然还坐在最显眼的位置。我一进去就看到了他,他冲我眯着眼笑。他身边站着个女孩子,扫了我一眼。
我问道:"怎么不回家,让妈妈照顾?"
他说父母早就在北海道了,他只告诉他们是扭伤。
我瞥了眼他包成粽子一样的腿,又问,生活上是否方便?
他指指那个女孩,说:"一直有劳千代子照顾。"
那女孩便冲我点了点高贵的头颅。
我识趣地问候了几句便走了。
于是一夜狂欢。
我和欧阳他们也一起过过一个圣诞。我们唯一的圣诞。萧在台上疯狂地弹着吉他,那么沉静的人居然可以制造出这么狂热的效果,好像他突然把内心里另一个自己挖掘了出来。欧阳则和一大帮男生把啤酒乱撒。我起初还和他们一起闹,可当他们把蛋糕上的奶油到处抹时,我吓得马上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