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可以忘了你呢?
村上春树写: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你的死已深深融入了我的生活。在起c黄时看到的朝阳里,午后收录机发出的庸懒的声音里,洗过的衣服的褶皱里,上c黄睡觉时的嘎吱声里,或是冒着热气的茶杯里,都有可以让我想起你的东西。不论睡着醒着,我上亿根神经中总有一部分在提醒着我,你的死亡。
你那透明的灵魂是否踏过我的那片怒放的玫瑰园,有没有留意到我篆刻在落叶上的思念的咒语。
远离故土,我回避了你的气息。可你仍以另一种方式无处不在。
我摆脱不了你。
你将是我终生都得背负着的债。
再次见到靖智的时候,我正和室友在那家烧烤店的电视机前看"堂本兄弟",笑得桌子都快掀翻了。靖智推门而入,看到我,微笑着点点头。
我发现自从他听我说了那些"自己的人生自己决定"的话后,就经常出现在这里了。如果他因为我的教唆而没考上东大,他母亲是否会拆了我?
而到时父亲又会帮谁?
室友凑过来问:"他就是你的那个小男朋友?长得挺像泷泽秀明的。"
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谣言这玩意,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文学想象力。
靖智被我一把拉了过来。我指着他对室友说:"看着,我弟弟!"
室友恍然大悟。靖智吃惊地看着我。
我和靖智坐在角落里,他好像有事和我说,忸怩着。
我好笑地看着这个孩子正为内心的挣扎而痛苦,问:"是为了你父亲的事吧?"
他抬起头,表情颇为认真:"他也是你父亲。"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这么说是关于他了?"
他低下头,他总是这么羞涩。我想是专心学习让他比同龄人要显得单纯很多。
"你......可以去看看他吗?"
"为什么?"
"......姨妈病了,她回娘家帮忙了。我要上学。医生嘱咐爸爸在家里静养,他一个人,是很寂寞的。"
我死了最好的朋友,又离开另一个最好的朋友,孤身一人在日本求学。我也很寂寞,怎么不见你去找人来看我?我翻白眼。
"你才是他最大的安慰。"我说。
"你还是去看看吧!"靖智说,站了起来,"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无情的。"
我不以为然,"怎么这么看重我?"
"你是我姐姐啊!"
他没有让我有机会拒绝,说了个时间,走了。这个小孩,什么时候学会请霸王客了。
加贺就在靖智消失的角度出现,我头痛了起来,不知道是向他为那天的事道歉的好,还是逃跑的好。
犹豫着,加贺已经坐到了我面前。一开始就是一个傻笑。
"我来道歉的,那天我过分了。那是你弟弟嘛!"
我张望,室友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素来有中情局的称号,多嘴不怪。
我低下头,继续喝我的汤。
"我只是关心你。"加贺说,"你一个人在异乡,虽然看上去和以前的同学或现在的朋友都相处得不错,可你内心是孤独的。你把自己分成了两份,一半敷衍着周围的人,一半沉浸在自己的过去里。我觉得你是最需要安慰的。"
我不语。
"我不知道你来日本前发生了什么事,可我希望,既然你已经放下了过去来了这里,就要真正快乐起来。"
我不得不抬起头面对他,因为谈话的内容已超出另外所能控制的范围。
"我自己可以做得很好。"我回答。
"那很好。"加贺微笑,"知道吗?"
"什么?"
"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我叫。
"你听到了的!"
加贺突然变得老奸巨滑起来。他丢下呆掉的我,从容而去。
我不明白,什么时候起,我反被人计算起来。难道说失去亲爱蒙蔽了我的智慧,让我变成了一个笨蛋。
加贺,我其实也是很喜欢的。我对他有种自然而然的好感,就好像清晨看到鲜花或雨后看到彩虹那样,油然而生的喜悦。
可天知道这是不是爱。我又没谈过恋爱。
萧的事,让我成了胆小鬼。
我知道自己是个有缺陷的人,可我还能过正常的生活,并且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好了。
所以加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我遵照靖智的指示去探望父亲。
他亲自来开的门,看得出脸色还不怎么好,可精神却不错。他热情地把我迎进了屋,有些激动。
"冷吗?虽然春天到了,可是风还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