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同学面面相觑,都觉得新公式太难。
老师无奈,喊:“江敏真。”
敏真放下笔,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片刻,一道题就解答了出来。
老师满意地连连点头,赞赏不绝:“看看,江敏真一下就做出来了。这公式并不难,你们要多用脑筋。”
敏真一言不发,搁下粉笔回到座位上。
韩子绍很惊异地对同桌说:“她听得懂啊,却为什么不说话呢?”
同桌故作神秘道:“我听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韩子绍瞪大眼睛。
“她的妈妈杀了她的爸爸。她给吓得不会说话了。”
“真可怕!”
“还有,她现在跟她舅舅住,但是她舅舅是一个坏人。”
韩子绍不明白,“坏人,怎么样的一个坏人?”
同学也说不清楚,“这我不知道。好像,以前是黑社会。”
韩子绍忽然沉默。
月末考试,敏真照例第一名。可是这次她却不是遥遥领先,韩子绍只比她少了四分。
他样样满分,只有语文作文错字多,被扣去五分。但是,在美国长大的他能把汉语学得这么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几分殷切几分拘束地在敏真身边坐下,说:“你为什么那么聪明,回家后一定很用功吧?”
敏真只是看着他。
小男孩第一次凑那么近看这张精致的面庞。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纵使他只是个小小的孩子,也知道欣赏喜爱美丽的事物。
六月,敏真满九岁。顾元卓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敏真。
那盒子狭长,一看就知道装的手表。江雨生笑:“怎么又是米老鼠?你也没问敏敏是否喜欢这只耗子。”
但是敏真立刻就把手表戴在腕上,嘴角有微笑。
顾元卓在那刹那怔了一下,随后不得不承认,这个早熟的孩子此刻已经有了一点少女的风范。
不知道江雨生留意到没有,敏真的笑容像足了他。低垂着眼帘,含蓄优雅,嘴角有浅浅酒窝。那被睫毛遮住的双眼里似乎藏着什么故事。
当年的他就是急切地想读懂那故事,才陷了进去。不知道多年后,有哪个少年也会因为这份好奇,醉在敏真的笑颜里。
顾元卓对江雨生说:“看着看着,本来是臂弯里的娃娃,一下子就长大了。”
江雨生正埋头写论文,听到这话,抬头笑,说:“看着看着,本来是健步如飞的年轻人,一下子就老了。”
顾元卓整个人横在沙发里,撑着下巴,侧头看爱人伏案忙碌着。
他说:“我恐怕要去一趟香港,有工程出了问题。”
江雨生同他到底结伴多年,已经过了那种分开一秒都会难受死的时期。他只是哦了一声,问:“去多久?”
“要看情况,这次问题有点大。”
“香港现在应该已经很热了,记得多喝水。”
“要我带点什么?”
江雨生抬头扫了他一眼,笑:“要要,记得带根红头绳,给敏敏系起来。”
顾元卓忍不住伸手拧拧他的脸。
江雨生笑嗔:“别把我当敏真一样。她是小孩子,不能反抗,所以只得由着你捏脸。我是成人,你要表示亲热,可以拥抱我。”
顾元卓一笑,忽然抓住江雨生的手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江雨生顺势倒进他怀里。
两人在书房沙发里拥抱接吻,几尽缠绵,浑然忘记身外一切。
05
那天江雨生没有出来吃午饭。敏真端了一碗粥,去书房找他。
门没关拢,他正在打电话。敏真听他声音低低地说:“我一直不知道……是的,最近学校忙……”
忽然他打住,手捂住话筒,扭头喝道:“谁在哪里?”
敏真怯怯地探出头。
江雨生松了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就到这里,一会儿见面再说。”
敏真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把碗搁在书桌上。
江雨生微微笑起来,“真乖。不过舅舅今天有些不舒服,不想吃东西。”
敏真把碗往他那里推了推。
江雨生无奈,注视外甥女。小女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着倔强和固执。
他将敏真揽进臂弯里,轻抚她的头发,问:“还是不肯说话吗?还记着你妈妈的话吗?”
敏真听到“妈妈”两个字,像被刺着了一样瑟缩了一下。
江雨生说:“罢了。不说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上所有人都终将归于沉默。”
敏真似懂非懂。
江雨生自说字话,道:“能说会道又怎么样?人类有那么多感情是无法诉诸于语言的,无声的关怀才最让人感动。比如你顾叔叔,就有很多事都不告诉我,比如我,也有很多事不告诉他。但是我们都能心领神会。想想,这也是种交流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