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核对了货车司机的资料,他是个开了十五年货车的老司机,常年跑T市和周边城市的长途运输,底子干净的一清二白,与文哲磊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所以,交警部门和公安部门最终认定这是一起交通意外,而且文哲磊要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
了解清楚车祸的始末,我去了T市医院。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消毒水味儿,我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看着病c黄上躺着的人。他伤的比我想象的更重,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那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再也不是每次我绝望时面对的那张含笑的脸。
他的妈妈穿着消毒过的衣服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抓着他的手默默流泪。
我问医生,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告诉我,他能捡回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无力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外面的雪下了,又停了。
我从来没对这个弱ròu强食的残酷社会如此失望,我甚至对爸爸失望,对景漠宇失望,而最让我失望的,是我自己……
可我还是要活下去,还是要学着在这个弱ròu强食的社会上生存。
不知过了多久,我拖着麻痹的双腿走出医院,晨曦已将东方晕染得一片白茫茫。
熟悉的号码在手机上闪烁,以前我总是捧着手机等待这个号码亮起,如今我却捧着手机不想接通。
手机在掌心停止了一会儿,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着短信提示。
我犹豫了一下,点开,上面写着——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拿回我失去的。
我回头,薄薄的积雪上印着一串杂乱无章的脚印,脚印的旁边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上面铺了一层积雪,应该是从昨夜就停在那里。
我真希望人生能像脚下的路,随时可以回头,可以走回去,可惜,人生的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
所以,我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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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又是初冬时节,天空一望无际的阴霾。
我坐在病c黄前,轻轻用浸了温水的毛巾为文哲磊擦拭着手臂,他又瘦了很多,骨骼越发分明。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但我还是不停地跟他说话,医生说要多跟他说些开心的事情,才有可能唤醒他。
所以我今天特意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我爸爸病倒了,骨癌晚期,医生说他最多还能活半年,做手术的意义不大……我没告诉他,我希望他最后的半年能活得开心点。”
“这一次,我真的救不了他了,也没人救得了他。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天理循环,因果报应?是不是真的人在做,天在看……”
“景天今年又亏损了几千万……银行一直在催,股东们都建议我停了那个新能源项目……就连齐霖也劝我停了那个项目……可我不会停,因为这是唯一一条洗白景天的路……”
“我已经找了Bill注资合作,资金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决定卖了红土山的镍矿……”
卖了红土山,等于卖了爸爸毕生的心血,卖了景天的根基,所有的股东一致反对。可我还是坚持要卖,不是因为景天真的撑不下去,也不是因为红土山埋藏了太多的罪孽,而是因为红土山是景家的根基,有人知道我要断送了景家的根基,他或许会回来……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尝试,因为爸爸昨晚做梦的时候,又说了很多遍:“漠宇,你回来了……”
……
拍卖红土山的那天,薄雨霏霏,天色一片孤寂的深蓝,渲染得这个清晨如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我撑着透明的雨伞走向A市标志性的全景玻璃建筑,风卷着晶莹的冰雨绕过飘摇的伞,落在我的脸上,冰凉,冷冽。
走到自动玻璃门前,我收起雨伞,走向暖气融融的拍卖大厅。
拍卖会已经开始了,几乎是座无虚席,我选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还未坐稳,齐霖无孔不入地从前排挤过来,厚颜无耻将我旁边座位上的帅哥请走,取而代之。
“我以为你不会来。”他半眯着极具代表性的桃花眼,附在我耳边说。
“红土山是我爸爸半辈子的心血,我留不住,至少要知道它落到谁的手里。”我移了移身子,与他拉开点距离,目光扫过大厅内形形色~色的豪绅富贾的脸。
而这其中,并没有我最想见的那张面容,所以无从知道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