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我不会误解您的。”
陈立国看着他,神情黯然:“你是好孩子,我想来想去,除了跟你诉苦示弱,指望你看在我一把年纪,来日无多的分儿上留下来,还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高翔心里极不好受:“外公,您并没有那么老,我会经常回来看您,您如果愿意,也可以到美国去休假。”
“我这个身体,根本经不起长途飞行折腾了。小翔,你妈妈动不动把‘我们陈家’挂在嘴边,可是看看我们这个陈家,自从子瑜出事以后,哪里还有什么指望。我老朽生病,你妈妈从来不懂生意上的事,还把自己的婚姻搞得一团糟:宝宝的身体,我更是根本不敢乐观。那孩子是子惠逆着天理人情强求来的,我们只能尽人事医治他,你我都一样清楚,就算抱着最乐观的态度,他手术成功,将来都不可能完全跟正常孩子一样。我能够指望的也只有你。”
一口气讲到这里,陈立国已经微微有些喘息,他歇了一歇,抓住高翔的手:“当我倚老卖老也好,当我不尊重你的选择、强求你也好,我都希望你能留在国内,逐步把公司接手过去,找一个好女孩子结婚,如果我能活着看到你有孩子,那死都可以瞑目了。”
高翔被堵得再也讲不出话来。
“你看,人活到一定年纪,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无赖自私,强人所难。”陈立国看着他的目光坦然,完全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态度慈祥,甚至带着些许歉意,“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小翔。”
高翔当然清楚,外公既是动了真感情,也是在打感情牌,某种程度上,他与母亲大吵大闹想达到的目的是一样的。但是他既不会怪母亲,当然更加不会因此而怀疑外公对他的爱。
陈立国在他年幼时就十分疼他,对待自己的幼儿和他这个外孙不偏不倚,还不断提醒女儿,不要把心思全花在弟弟身上,忽略儿子。在陈子瑜慢慢长大,令他完全失望后,他对高翔的倚重更是明显。
不等高翔回话,陈立国第二天便住进了医院,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得出一个又严重又颇为含糊的结论,说他需要严格静养。他马上指定由高翔到公司上班,全权代理他处理所有事务。
在陈立国的指令下,一个会议接着一个会议等着高翔出席才正式开始,几乎所有文件都要送到他这里来,等他审阅签字,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配合公司进行上市前准备工作的投资银行代表、律师事务所律师、会计事务所的审计人员、资产评估人员,券商代表突然全都蜂拥而至,如同走马灯一样跟他谈着各种问题。陈立国的秘书索性搬到他办公室外间,将他的日程排得满满的,一时间,他比从前上班更忙碌。
除了时不时出差,他不停往返于清岗位与省城之间,每天都忙到很晚才能从办公室回来,而且事情越来越多,眼看越来越难以脱身,不由得暗暗叫苦不跌,同时不得不钦佩外公的劳模深算。陈立国显然知道,单纯打感情牌只会令他良心不安,而现在指定给他负责的企业上市工作却极具挑战性,让他烦恼的同时,竟然身不由己被吸引。
这断时间,高翔只能与左思安电话联系。
眼看着春去夏来,他许诺的归期一天天推后,他有深切的不安与歉疚,但左思安并没有任何抱怨,只是平静地说:“你把该处理的工作做完再说。”
然而上市需要做的工作千头万绪,处理了一件,马上接踵而来更多相关的事务,陈立国干脆转去北京做进一步治疗,根本不回公司上班,他越来越难以脱身。想起他对左思安的承诺,他十分焦虑。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宝宝身体日渐好转,面色摆脱了长期以来的苍白,做起简单的运动变得轻松,走路不再喘息。与此同时,他的个性也越来越明显起来,正式通知家人,不要再叫他的小名,理由是别的小朋友听到会笑话。
高翔大笑:“那我叫你什么,臭臭的小朋友?”
他嗅了一下自己,断然摇头:“我才不臭。太爷爷叫你小翔,你可以叫我小飞。”
“好吧,小飞这名字挺神气的。”
他得意地扑到高翔身上,使劲吸一口气:“你才臭,你身上好重的烟味。”
“是啊,爸爸开了一天会,那些人都是烟鬼,我决定以后定一条规矩,会议一律不许吸烟。”
“爸爸,你会不要我吗?”
他吃惊:“小飞,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