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依旧是歌舞升平。
晚风拂过,是清鼻的青糙味,混合着浮荡在空气中烤ròu及马奶酒的厚重香甜。
素叶有点兴奋,马奶酒跟着一杯一杯进肚,不过只限于微醺,因为有年柏彦在为她把关,等其他牧民们上前劝酒时统统进了他的肚子。
当然还有纪东岩也未能幸免于难。北方人向来爱喝酒,平时又爱劝酒,所以一晚上他被当地人劝了不知多少杯的当地烈酒,喝得醉眼迷离。
等篝火结束后,纪东岩是被年柏彦和素叶两人共同架着回的蒙古包,年柏彦自然不会留下伺候醉鬼的纪东岩,放下他后就走了出去。
素叶为纪东岩盖好了被子,又倒了杯水放在旁边,忙完这一切后她看着他,醉酒后的纪东岩很安静,不同于以往嚣张狂野的形象,如同个安睡的孩子。他阖着眼,睫毛很长很浓密,是勾勒漂亮眼部的关键。
她相信纪东岩是个好人。
也许他在商场上可以勾心斗角,可以机关算尽,但一个不懂得怎样拒绝淳朴牧民劝酒令的男人,再坏能坏到哪儿去呢?刚刚在篝火上,她看得出他是硬着头皮接下一杯杯的烈酒,喝下辛辣再抬眼却依旧笑容以对。
这是他的人性,也是最令人温暖的地方。
“纪东岩……”她轻叹了一口气,“我们做不成情人,但请相信,你一定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
将灯光调暗,素叶走出了蒙古包。
今夜月圆。
当素叶从蒙古包走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糙原上的月亮圆得更规整,月光更清澈。
不远处,年柏彦坐在一截风干的枯木上,如银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他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隐约的影子稀落在糙地上,他于圆月下,似梦幻似真实。
素叶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头有点微扯的酸楚,像是有一点点的痛,还掺杂着一缕恰似悸动的感觉,情绪变换太快,快到令她摸不透捉不住。只是看到他的瞬间,她便能想到那天清晨落于额头上的轻吻,还有,他“相恋一百天”的话,虽说,不过是个托词而已。
可是,她竟有点当真了。
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不会走得太远;
就好像早就知道他会在不远处等着她,她一出蒙古包就会看到令自己安心的背影。
也许,她有点了解他了。
年柏彦是个说得少做得多的男人。
她在凝着他。
他却也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转过头,夜色中,他的眼似乎格外亮,隔空与她对视。
耳畔是糙在轻轻摇曳的声音
她看到他冲着这边比划了一下,示意她上前。
她便照做了。
月下,两人散着步,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却像是早就历经了千言万语似的。糙原上的夜晚是寂静的,不同城市的夜,这里没有喧嚣也没有车鸣声,更没有灯红酒绿和纷沓霓虹。
有的,只是再真实不过的圆月和两人成双的身影。
高大的是男人,娇小的是女人。
不知走了多久,素叶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轻柔,如这糙原上拂面的晚风,“今天,谢谢你。”
年柏彦停下脚步,看着她。
她抬眼,看着他那张被月光雕刻得愈加棱角有型的脸,心中也忍不住暗叹他的祸国殃民。原本以为他会顺着她的话说点什么,可他一言不发,保持了沉默。
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那个……没想到你骑马骑得还挺好。”纯粹没话找话了。
年柏彦依旧一句话不说,可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
她开始变得无所适从,垂下睫毛,遮住由心底融进眼底的无措,是的,她承认自己有点紧张了,尤其是当他看着她却又一言不发的此时此刻。
仿似天地万物都已入睡了。
夜空之下,糙原之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就在素叶无法断定他是否会沉默到天亮时,却见他意外地冲着她一伸手。她低头看着他的手掌,月光更加清晰了他的掌纹,宽阔手掌充满力量。
她明白他的意思,却迟迟没有伸手与他相握。
在心底的那个预感愈加清晰和强烈时,素叶竟开始怕了。
年柏彦看着她,眼神略微暗沉了一下,然后竟主动拉过她的手,握住。她愕然,抬眼想看他的神情。他却轻声说了句,“手怎么这么凉?”
她不语。
许是年柏彦也没打算等她回答,将身上外套脱下来直接披在了她的肩头,顿时,她的呼吸间充塞了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清醇厚重的木质香。
然后,他又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