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哪儿呢?”杜晓风在另一边问,听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温静才发现自己真的好久没从电话里听过他的声音了。原先以为和江桂明近乎混淆的声音,实际上有着独特的节奏,温静曾以为会辨别不清,现在她知道,她绝对不会弄错。杜晓风是杜晓风,江桂明是江桂明。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判定令闻静松了口气。
“去面试了,现在在外边呢。”她看着天空说。
“换工作吗?怎么样?”
“不怎么样,淘汰出局。”这种话和杜晓风说起来温静一点不觉得丢脸,他们深知彼此的缺点,也看着对方失败过很多次,何况,最狼狈的分手都经历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杜晓风笑了笑说:“没事儿,他们不要咱,咱还瞧不上他们呢!”
“嗯!”温静也笑了。
“我把杂志给你送过去吧,不过现在不行,得等到下班以后,咱们一起吃饭吧。你挑个地,我找你去。”
“好,那我一会儿给你发短信。”两人约好就挂断了电话,温静转过身看着身后林立的大厦,心想要在哪儿选间合适的餐厅。
川菜、火锅、料理、烤ròu,毗邻的馆子林林总总,温静想到了一个地方,杜晓风一定知道。
“去星空下吧。”温静发出了短信。过了一会杜晓风恢复了“好”。
那是他们分手的地方,那天没说的很多话,在今天或许已经能说出口了。
3依旧是对面坐着,熟知对方的口味,不用商量也能点上满满一桌子偏爱的菜,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杜晓风,温静总觉得他离自己很远了。
例行完“你最近好吗”“我还好”这样的对话,两人都沉默下来,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十年前的相遇?说七年前的相爱?还是说这一年的分崩离析?苏苏老说旧情人不能见,这句话现在温静算是懂了。再美好都是从前,沾了旧字,一切都尴尬起来。最后还是杜晓风先开了口,他拿出印好的杂志递给温静说:“只有这两本,2006年1月的那个本来还有本附赠的小册子,但是样刊里都找不到了。”
“谢谢!”温静接过看,惊讶地说,“你从哪里印的?”
“不是我,是薇薇。”杜晓风犹豫了一下说,:“她从社里找出来印的。”
“哦。”温静点点头,又没了话,这便是他们之间不复往昔的正解。
杜晓风也觉得在她面前提起金薇薇未免太煞风景,忙打岔着说:“你看看,孟帆写了咱们毕业的事。”
“是吗?”温静翻看目录,果然看见了孟帆的名字,那是城市风景与12个月的专题,这期叫做:6月,毕业季。
有多少人喝得酩酊大醉被同学抬上火车,醒来窗外已经陌生?
有多少人发誓永不分开,却最终离别?
各奔东西的人影就是6月的风景。
喧闹的教室在这个月份安静下来,最初相聚在这里朝夕相处的人们,也最终从这里远行去往未知的方向。然后又有人来这里,又有人离开。大概每个校园都承载了这样的繁华与落寞。
墙边的数学公式是谁偷偷写下的?
课桌上的大写字母缩写代表了什么?
被撕掉的过期课表留下了怎样的故事?
这些残存的痕迹,凝结成记忆,刻在了心底。
我到现在还能记得高中毕业那天的模样。
那是6月22日,我们上完了最后一堂课,在和老师们道别之后,怀着茫然的希望三三两两地向外走去。也许因为身旁还有人陪着,所以走出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回头,就这么懵懵懂懂地终结了少年时光,错落很多年,再也回不去。
我与我初恋的女孩是在楼道里道别的,我听着她与朋友的谈话。知道他们马上要走出去了,于是先背好书包到教室外面,再假装忘了什么回来拿,这样我就有了和她面对面说话的机会,尽管只是简单的“拜拜”,她微笑地跟我说了再见,背影消失在楼道尽头。
然后我的初恋就结束了。
坐着公交车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关于她的事情。
在那些年里,我们的每次偶然相遇,几乎都是我计算好的。
在那些年里,她家的电话我拨了无数次,只是从来没有按下最后一个数字。
在那些年里,我知道她所有考试的成绩,知道她换了几个铅笔盒,知道她喜欢哪个歌星在听谁的歌,但是她一直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些。
也许她从来不曾在意我与她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抱着书本或拿着篮球的我只是路过的甲乙丙丁,但是对我来说,那是小心且幸福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