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周末我过得很烦躁,电脑真的送来了,就放在我的写字台一角。阿南帮着人家搬弄,额头上全是汗珠。我坐在c黄边,装模作样地看一本英文小说。阿南问我:“放这里好不好?会不会挡到你写字?”
我摇摇头,但其实我很想很想大声对他说,别对我这么好,这会成为我心理上很大的负担,会让我夜不能眠甚至伤心难过。但我终于没有。
我已经不开心,何苦再牵带上本来一片好心的他呢?
新电脑很漂亮,夜里九点钟我复习完功课后,终于忍不住打开它。没过多久,他从我的后面走过来,弯下腰,装作很懂行地对我说:“你试试速度咋样,硬盘120个G,内存很大的呢。”
我在屏幕上打字,很大的字,一个一个打给他看:你再乱花钱我就告诉奶奶。
他在我身后嘿嘿地笑。夸我:“字打得挺好看的嘛。”
我晕。
那晚我给自己开了个博客,博客的名字叫做《风决定了蒲公英的方向》。这好像是一个韩剧的名字,又好像不是。我觉得很贴近我的心情,于是就抄了过来。我用了很多的时间来研究博客的设置问题,直到他再次推开我的门,很严肃地对我说:“不许玩太晚哦。”
“噢。”我说。
“不过,”他摸摸头说,“有空的时候你也教教我,我连QQ还不会用呢。”
我招呼他过来,问他说:“现在教可好?”
“好!”他端了凳子,很高兴地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很快替他申情好了QQ号,问他要给自己起个什么样的网名。他坐那里很认真地想,我真担心他会取出什么“忆果果”之类的让我绝倒的名字来,谁知道他想了半天,想出一个更让我犯晕的名字:川海一粟。
我没问他为什么,他自己答说:“其实很怀念成都的,我习惯了那里的生活,那里还有好多老朋友呢。”
我从没想过,原来他对那片土地,爱得那样深沉。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或许还会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那里吧,说不定早就娶妻,有个堂堂正正的比我漂亮乖巧的小女儿。内疚一作祟,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哪天有钱了,一定带他回四川,或者,在四川替他买个小房子,让他在那里安享晚年。这辈子我和林果果欠他的,我都一定要加倍地还给他。
“发什么呆,快教我啊。”他催我。
“噢。”我忽然想起来,“你还会讲四川话不?”
“呵呵,”他用四川话答我说,“弄个子不晓得讲哦,你呢?”
我笑到不行。
他很奇怪地问我:“你笑啥子嘛?”
“不知道。”我说,“一听你讲四川话,就觉得特别好笑,像演戏一样。”
他摸摸头:“是吗,那你讲句给我听听?”
“不。”我说。
“哎呀,马卓。”他做出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说,“我才发现你很坏啊。跟你妈一样,就会捉弄人。”
天地良心,我根本不是捉弄他,我就是觉得好笑。或者往深里一点说,我有些怕久违的乡音,如同我怕过去那些虽然支离破碎却一直难已忘却的片断。笑,或许是我隐藏慌乱的最好方式吧。
周一的清晨,一封信从前方座位传过来,带着男生特有的汗渍味。这是早自修还没开始的时光,有人用手机在放小野丽莎的歌,我知道那歌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叫:《不可思议的蓝色雨伞》。我第一次发现他的手指是如此的修长,洁白,像个女孩子。
他用一根手指在信上点了点,说:“回宿舍再看吧。别误会,不是那种信哦。”说完,就转过了他的头。
我把信夹进了我的语文书。感觉很厚,不知道他又要玩什么花样。
我没听他的回宿舍再看,下课的时候趁颜舒舒不在,便拆了信。原来是厚厚几页的打印纸,题头是:“青春期自闭症的前期预防和解决方案”。旁边还有他手写的一行字:请一定认真阅读,对你一定有用,祝你早日康复!
天,这是什么?
我只扫了一眼,就把那些纸塞回信封里去了。
晚餐时间,我拿了饭盒去食堂,肖哲从后面追上来,对我说:“马卓,给你的东西一定要认真看啊,很有用的。”
我一面走一面回他:“有什么话你可以当面跟我说,信写来写去的,浪费时间,又容易让人误会。”
他想了一下回我说:“你都不肯和我说话叫我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