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是我的母校,刚才那女人是我以前的女友,这里呢,是我们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多完美的怀旧。”
“你有怀旧的习惯吗?”
“我还没来得及有旧可怀,”邵伊敏扬起下巴,苏哲暗自赞叹,阳光照得她白皙的皮肤有透明感,这张年轻秀丽的脸傲气得如此理直气壮而动人。他抬手似乎要摸向她的头发,她向后一缩,他微微一笑,将一片银杏叶从她头上摘下来。
邵伊敏一跃而起,顺手拎起背包:“先走了,苏先生,再见。”
没想到他也起身:“正好,我也要走了。”
“我们不同路。”
“你打算往哪边走?”
“应该是和你相反的那条路。”
苏哲并没被惹火,反而笑了:“别紧张,我对你没企图。对这里我比你熟,除非你真的有偷窥癖,不然由着性子乱转,碰到真正的野鸳鸯的机率一定不能算低。”
第八章
苏哲陪着邵伊敏往山前走,离她不远不近,两人迈步的频率很快一致了,踩在遍地金黄的落叶上,发出低低的沙沙声。伊敏沉默,苏哲也不做声。很快走到前面,同学已经聚在一块空地上,有人吃东西,有人打牌,有人弹吉它唱歌,赵启智看到了她,迎了上来。
“邵伊敏,去哪了,我正准备去找你。”
“随便转了一下。”她没介绍苏哲的打算,苏哲也只糙糙对狐疑地看过来的赵启智点下头,对伊敏说:“玩得开心。”径直下山而去。
“碰到熟人了吗?”
“说不上,学生的亲戚罢了。”
旁边一个女生收回痴痴注视那个背影的目光:“好帅的男人呀。”
她男朋友老实不客气地说:“留点面子,别当着我的面发花痴好不好。”
众人大笑,邵伊敏也笑,找个位置坐下,听着读哲学研究生的学长邓明光开始弹吉它唱歌:
关于未来你总有周密的安排
然而剧情却总是被现实篡改
关于现在你总是彷徨又无奈
任凭岁月黯然又憔悴地离开
出乎意料之外
一切变得苍白
出乎意料之外
一切变得苍白
你计划的春天有童话的色彩
却一直不见到来
你撒下的鱼网在幸福中摇摆
却总也收不回来
你始终不明白
一万个美丽的未来
抵不上一个温暖的现在
你始终不明白
每一个真实的现在
都曾经是你幻想的未来
……
彼时校园民谣不复大热了,但处身校园,喜欢吟唱风花雪月的感性青年还是喜欢借此抒怀。邵伊敏平常听英语歌较多,此时听着被学弟学妹们尊称为老邓的那个人略带沙哑唱出的歌词,不禁痴了。赵启智递个桔子给她,直触到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
“喜欢这歌吗,关于现在,关于未来?”
“歌词很有意思,关于未来你总有周密的安排,然而剧情却总是被现实篡改。”
赵启智笑了:“我们计划的是一些事,真正发生的是另一些事,生活就是这样。”他看到邵伊敏略有些诧异的神情,忙说,“我不敢掠美,这句话是从忘了哪本小说里看来的,不是我原创。”
“有意思。”邵伊敏莞尔一笑,慢慢剥桔子皮。赵启智接过老邓的吉它,开始唱《流浪歌手的情人》。他的声音比老邓悦耳,但邵伊敏对“苍凉的远方”没多少共鸣,无意中眼神一瞟,看到侧面一个小女生正全神贯注于赵启智,眼中的钦慕似乎要流淌出来,连忙收回目光,决定放弃剥桔子递给赵启智的念头。
“我后悔我学文,不然上这所大学多好。”赵启智将吉它递给旁人,对邵伊敏说。
邵伊敏会心一笑,自己刚才可不也这么想吗?
赵启智仰头看着高大的银杏树出神:“我老家的市树就是这种树,满城都是,到了这个季节,树树皆秋色,美极了。到这里读书后,什么都不习惯,只有来到这座山上才算解了乡愁。”
邵伊敏没有乡愁,事实上爷爷奶奶去加拿大后,她根本不怀念自己生长的那座中型工业城市。她对诗意抒情也实在没有相应回答,只能保持沉默。那小女生宋黎已经接口说:“日暮乡关何处是,其实心安即家。”
文学社成员的诗兴被勾动,展开了围绕诗词中固有的乡愁主题的讨论。
邵伊敏很为自己不必加入这样的对话松了口气。她早承认了自己实在和文学绝缘,平时看小说只是消磨时间,从来不曾投入过,读中学时写作文一直是大问题,老师的评论总是“语句通顺,逻辑清晰,但欠缺情感渲染和展开”,对于诗词的记忆仅限于应试的课本,要有人说她没情趣,她觉得真是一点也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