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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31)

“我以前许过愿,不灵。后来也不信了。”

事情总是这样,有了第一第二回,就总又有三有四。后来程少臣再约沈安若,她就不好意思摆了拒绝的姿态,三回里,倒是有两回都允诺。

程少臣平日里似乎工作很忙,并不打电话,通常只在周末约她。安若并没特别的消遣和爱好,周末无非逛街与清扫卫生,程少臣又特别懂得吃和玩,安若觉得跟他相处愉快。

沈安若也搞不明白程少臣倒底想做什么。沈安若一向最有自知知明,他那样的人,多半是看不上自己这种清清浅浅的女性。

他并没有追求之姿,向来坦坦荡荡,目光清澈,表情从容,文质彬彬,除了不得己的情况下,连她的手都不碰。上一回他们一起出海去钓鱼,只在上船时,浮桥因前面有人在行走而左摇右晃,他轻轻扶着她的腰,后来见她仍是怕得不敢挪步,于是在说一声“失礼”,便抱她上去,一走过浮桥立即就松手放她下来。

程少臣是很精彩的人。有时见他接电话,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锁着眉头,紧抿唇,表情严肃,分明十分不满,但他只是耐心听,甚少发言,偶然一两句,听起来竟和颜悦色,与他此刻的表情完全不符,而通常那只言片字便将事件盖棺论定,再不容反驳。沈安若在心里暗暗叹服,觉得他十分具有领导气质。其实大多时候他都是歉然一笑,转身到外面去接听。他爱好广泛,在吃喝方面十分讲究,虽然每次都吃得极少。又常带沈安若去各处游玩。沈安若来Y市已有两年多,很多地方都是第一次知道。有一回他们甚至去看了一场艺术学院学生的行为艺术表演比赛,那些节目选材诡异,表现形式光怪陆离,沈安若本以为自己不至于完全没有艺术欣赏细胞,但仍是被雷得瞠目结舌,程少臣在剧场里看得装模作样,到了车上便笑了一路。安若终于找到二人的共同点,他们俩都是那种表面有礼实则不厚道之人。

最初他们只是两人一起吃顿饭,他便送她回家。再后来,他渐渐地邀她出来玩,都是一堆友人一起,通常只是大半天时间。每次他到她公司或她所住的地方接她,知她不愿意很多人看见,都将车停得颇远,送她回家时,如果已经十分晚,便送她上楼直到门口,但从来都不进屋,其实沈安若也从未邀请他进去坐一坐。

他第一次带沈安若见朋友时,有人的笑里便带着诧异,但瞬间又隐去。沈安若隐约明白他们吃惊什么,因为那些人所带的女伴,个个都时尚摩登,娇娆艳丽,举头投足间带着女性诱惑。两相比较,她的装扮虽然并不落伍,却中规中矩,太本分,如画了一半的素描。她的长相本来就比实际年龄小很多,周末不必穿套装也不用挽发,打扮得就更简单,出去玩时通常是牛仔裤平底鞋,宽松的休闲外套,扎起头发,只涂一层口红。那天喝过酒,一个朋友便笑:“少臣改吃嫩糙啦?这位妹妹高中毕业了没?”程少臣于是也笑:“闭嘴,喝你的酒。”

他的朋友都很有趣,举止得体,至多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对身边的女伴也很尊重,虽然这群女性里环肥燕瘦浓妆淡抹各具特色,但他们对待女性的态度却都差不多,至少人人都不会在人前做出过度亲狎的姿态。每次聚会男士们基本都固定,女伴们倒是常常换,难得见到熟面孔,又或者是妆容改了,沈安若便认不出来也有可能。沈安若觉得,在她有事或者借口有事不出来,或者程少臣没有约她的那些周末,或许程少臣也带了另外的面孔来赴约,想必他也有一支候补女伴小分队。这个想法竟然令她觉得十分的安心。

那时候冬天已过,春暖花开,一群人便时常到郊外去游玩,通常是爬山下海。沈安若虽然不好动,但是他们所去之处通常都很美,天空碧蓝如洗,几朵洁白云朵悬空,沿途皆是果园,正值花季,一树一树满枝头,开得郁郁葱葱好不热闹,桃花已随杏花去,梨花依旧笑春风,每次都有极好的景致可以观赏,一晃眼她与程少臣这样的相处,竟也快半年了。

那日他们一群人爬到山顶,男士们打牌,女士们不怎么参与,便撑了阳伞在一起聊天,多数是时尚资讯与娱乐八卦,沈安若觉得自己能准确拼写的高级服装品牌不超过10个,而她们所讲八卦又尽是内部的小道消息,很是劲辣,既不愿不懂装懂,也不想跟她们一起嚼舌头,一时间几乎cha不上话,索性安分地作听众,不争不辩,偶尔在某人话题遇冷时搭个腔,反而甚受欢迎,谁要做什么总喊她一句:“沈小姐,你要不要一起去?”或者对某个论题评头论足完毕,加一句:“安若,你觉得呢?”后来当地村民竟然送了已备好的米面菜ròu与用具上山,还带了几大桶水,他们就在山上支了锅与烤ròu架,而那两名村民也留下来做所谓的叫花鸡,弄得一手泥巴。安若觉得这群人实在是玩乐高手。问了一圈,女士里只有沈安若承认勉强会做饭,于是别人都被打发去做别的事,她被留下炒菜。当时山上突然起风,那菜炒得其实极为尴尬,沈安若被呛得直咳嗽,觉得此刻必定已灰头土脸,风把她的头发吹乱,最后连系头发的丝带也吹落,她的头发便不时飘到眼前。安若一只手拿铲,另一只手按住头发,很担心有发丝落进锅里,那可要让人倒了胃口。正手忙脚乱着,突然有人在她后面蹲下,替她把头发全顺到脑后重新绑了。她回头见是程少臣,便笑了,“你还会做这个?”“这么简单,谁不会。我有朋友是发型师,还跟他学过几招。你改天要不要试试?”“我不要,谢谢。我怕不能见人。”沈安若回头专心炒菜,程少臣从她颈间抽走了丝巾,从后面似乎很熟练帮她把头发包了起来。这样就不用担心头发掉进锅里了,之前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位竟是专家,沈安若很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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