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喜欢阿司,就不要在这种时候搅乱他的生活。就算你想做救生圈,他不会只把你当作救生圈。”
夏树垮下脸,盯着他:“真谢谢你,把我想得如此不堪。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
你在我眼里是怎样的人?
比你在自己眼里是怎样的人还要明确清晰。
看着你在与任何人的交谈中都能自然地引导话题,看着你在与任何人并肩行走时都能让对方换成你的步幅,看着你累了就大大咧咧地往人肩上靠,看着你时不时就会扯扯别人衣袖毫无芥蒂地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看着你一颦一笑,说话时瞳孔里有亮晶晶的高光,看着你生气时鼓起脸比其他女生可以撒娇都更加可爱……看着你的每一点每一滴,都让身边的男生无计可施、无所适从。
而这些,你完全浑然天成、无师自通。
你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眨眨眼睛,哪里的心跳就忽地紊乱了节律。
你是这样的人,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我却全部看在眼里,一直看着你。
你不是特别美丽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可就是有股没道理的自信。想让目光离开你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十)
事实证明,果然是夏树对纯友谊太一厢情愿。她好几次去看黎静颖时叫程司一起,男生都以各种不太充分的理由推辞。数周后,夏树终于觉出端倪:“你究竟怎么回事?”
程司垂着眼睑,头也不抬,好似很专注地继续做题。“没怎么回事,我只是觉得很烦。”
“你有什么毛病!她是你喜欢的女生啊!”
“也许不是了……”
“哈啊?”
男生放下笔直视夏树,一点也不像开玩笑:“我不想再装下去……”
大风将米白色的窗帘吹鼓起来,深色的树影闯进室内,在他脸上晃。他的目光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放纵和颓唐,他说话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像风间:“也许,我喜欢的是你。”
沉静倏然而至。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夏树涨红脸,随手拿起他桌上的课本直接朝他脸上扔去:“差劲!”拖着书包迅速离开教室,在门口撞上风间,不管对方眼里有没有“你看看,被我说中了吧”的得意,就迁怒于他大吼道:“什么都不要说!我不想听你说任何字!”
无辜的男生看向程司,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风间耸耸肩,无可奈何地做了个拉链封口的手势。
晚上在书房做作业,完全静不下心。夏树感到烦躁不安。
并不是所有的告白都会令女孩欣喜。
无意中看见程司早晨借给自己的英语笔记,想赶苍蝇一样地把它扔在离自己很远的桌角上。
程司不断打夏树的手机,料想他不是想向她解释就是继续表白心迹,夏树懒得接,每次都直接按拒接键,但次数太多而且无休无止,终于让女生爆发,接通后直接骂道:“你究竟想怎样!”
那头的声音异常沉静:“我是易风间。”
夏树回过神,冷静下来看看手机,来电号码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从程司变成了风间。女生长吁了一口气:“对不起。刚才他一直打我手机。”
“说清楚不是更好吗?”
“现在没法冷静地说。我看见他的笔记,突然觉得字好丑,丑得我都一阵反胃。翻到以前的部分,还写得潦糙,最近越来越工整,一想到这是因为要借给我抄才故意认真起来,我不仅不感动,反而更加反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愤。”
“激愤是因为以前对他期望值过高。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什么都会反胃。这很正常。你现在有空么?”
“嗯?什么事?”
“下楼来。”
夏树诧异地问“你在我家楼下吗”,对方却已经挂了电话。
星斗虚悬,高大的乔木如剪影,一簇一簇白的粉的花在静谧中堆叠,没有浓烈的香气,却开得喧嚣而张扬,使幻觉丰盛。又听见风声呼啸,无形的气流在枝杈间游走穿梭,摩天高楼在远景里耸得寥落凛冽。
这般季节,让人无法无误地感知出是暖是冷。
许多年后细节被碾压成记忆,你依然说不出在这样晦暗的夜色中,当你问道“你专程跑来干什么”之后,那少年是笑了还是没有笑。你无法肯定。
这时只剩听觉。
他的语气和音调像极了你最熟悉的某个人——在灰色云层堆积于天空的时候为你照亮整个世界的那个人。也同样能让你脑海里电流乱窜,找不到思绪的行迹,只是木讷地站着,任时间一分一秒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