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司一副心虚的模样举手投降:“是在表扬你!”
风间也在此时从另一番喧闹中脱身,回了座位。
班长拍讲桌要求安静的举动看似奏了效,接着说下去:“那么接下来的两项文艺活动,具体的就交给小静吧。”说着朝黎静颖看去,“拜托啦。”
静颖脑后的长发在夏树视野里上下动了动。“嗯,好的。”
“为什么要交给她?”夏树只不过喃喃地自言自语,却得到程司的回答:“她是文艺委员。”
才貌双全、打扮入时、个性温柔、担任文艺委员,所有光环加起来,是黎静颖。
夏树一失手,转动的笔滑了出去,直甩向了地面。
合唱比赛,争强好胜惯了的二年A班不仅要参加,而且信誓旦旦要取得名次。
夏树唱歌的声音谈不上动听,也不至于跑调,自觉没什么特色,每次排练都只混在中音区张张嘴。
合唱这种活动,除了指挥,所有人都是龙套。但龙套却不是想做就做得上的。没着落的依然是制服问题。
按规定,全员在合唱时都得穿正装,可每个同学正装都只有一套,匀不出多余的和夏树分享。夏树一个另类杵在人群里怎么都显得扎眼,班主任看着不由皱眉,又不好意思让她别参加集体活动,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想出完全没合理性的歪招。
“夏树你出来,”班主任朝嘴巴象征性一张一合的她招招手,回头示意担任指挥的静颖暂停,等女生茫然地走到跟前,“现在找不到合身制服给你,但又不能影响队列的整体感,所以干脆,你出来代替黎静颖担任指挥。”
全班女生,包括夏树自己都跌破了眼镜。
男生们倒是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唱歌从来就不看指挥。
不过程司对这件事做出了客观评价:“预感我们班一世英名要栽你手里。”
夏树的背影轮廓和静颖没有可比性,动作优美度也差得远,更糟糕的一点——排练两天后的休息时分,女生们集体抗议道:“她自己都把握不准节拍,时快时慢!”
看着大家毫不避讳地当面吵作一团,夏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大课间时,舞蹈房的屋檐顺下细长的银线,水滴敲击在窗台上的响声干脆得让人无法将这场雨形容为“绵延”,比雨声更响的是隔壁或隔壁的隔壁传来的整齐的和声,以及近在咫尺的聒噪——汇不向同一种旋律。
也许是几年后回想起来可以笑言“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许过几天就能逞强潇洒地说“比起背后诋毁,这种迎面的敌意未必更坏,我还是比较喜欢直率。”
然而——
这个转折的后面,是当时耿耿于怀的真实的自己。
轻轻拍在肩上的力量。
夏树整理好情绪转过头,脸颊正好抵住女生早已等在那里的纤细的食指,一瞬间的错愕后,刚想拒绝她准备的安慰,却被对方带着更大暖意的笑容彻底击溃。
黎静颖的笑总是那么透明又贴心:“你挑吧。我教你指挥,或者,我借你正装。”
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毕竟你的手中紧捏着两人份的幸福。
至少应该感动吧。
和记忆中的某个画面重叠起来,温暖的掌心和温柔的笑,守在病榻边的焦急以及目睹苏醒后一瞬间释然的细雨,在时光的周而复始中重现的一切如此清晰地在眼前展开。
为什么心脏还是没能从带刺带毒的荆棘下剥离出来?
你心里明白,是假的,笑是假的,友好是假的,善良是假的,全是因为有求于人,真虚伪。
夏树咬了咬下唇:“教我指挥。”
(五)
合唱比赛正式进行的这天,夏树因为拿不准该怎样着装,所以穿的是静颖替自己准备的全套衣服。去女生厕所换衣服的途中在楼梯转弯处迎面碰见往上来的程司和风间,男生们一边打招呼一边朝女生怀里抱着的东西扫去匆匆的一眼,立刻明白了。
程司摇着头:“该说你什么好?当时借小静的制服正装不是省事多了吗?”
女生抓抓头显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哦,说的也是,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继而轻描淡写地度过了话题,“果然是人靠衣装啊,想不到你穿起正装来也挺帅气,和风间有得一拼了。”接着又毫不理会对方急转直下郁闷到底的脸色,笑嘻嘻地拽着男生手肘处的布料晃了两下。“好羡慕你们有制服啊,什么时候我才能有。”
风间比程司的反应快了半秒:“还是买不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