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锦说,玉蚕蛊毒。中毒之人,每隔半月,毒性发作一次,身体有如被蚕啃噬,痛痒难当,越是体弱或意志不坚者,越是不能长久支撑。而每次毒发,可服食玄珠子,以减轻痛苦。但玄珠子亦是致命的毒药,以毒功毒,能治标,不可治本。到了一定时候,就算玉蚕蛊毒不发作,玄珠子也会要了他的命。此毒,惟有慕容家的杨枝甘露能解。
三.
之后,苏青冥在春风楼,夜夜买醉。绿绮穿沈杳杳穿过的舞衣,翩翩袅袅,偶尔会撞上苏青冥痴醉的眼神,但却知道,那份投入不是为了自己。
心中竟然惆怅。
慕容锦催促她,说金苑国厉兵秣马,已经准备与临昭国来一场殊死的搏斗,所以要尽快俘获了苏青冥这颗棋,才好救出三皇子,解除金苑国的后顾之忧。
初始的疑团在绿绮的心中仍是未能开解。何以少主会将此次任务的成败看得如此重要,何以他那样精明睿智的人,会不明白金苑国主为成就霸业其实早已不在乎小小一个皇子的生死,救或者不救,对于即将展开的战役,其实影响甚微。
可是,话到嘴边,绿绮始终没有问出口。只说,是,我会尽快办妥这件事。然后拿着慕容锦给她的毒药,凝视半晌,心神就恍惚了。
那日,苏青冥少有的,只呷了几口清淡的果酒。他说要醒着看绿绮跳舞。要绿绮为他一个人跳。他一个人看。
在绿绮的房间。只有他们。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
可是,绿绮跳着,跳着,忽然觉得累了,苏青冥看她面色有些发白,问她,是不是病了,她的右手已触到藏在袖底的药瓶,却倏地抽回来。
她心软了。
为了自己的敌人心软,对绿绮来讲,是最最糟糕的事情。
慕容锦因此勃然大怒。
他说,你是不是爱上苏青冥了?
绿绮狠狠的摇头,不,不,不可能。我怎么会爱上他那样的人。
但苏青冥到底是怎样的人,绿绮骗不过自己。他会为了乞丐一个哀求的眼神,佯装不屑的,掷给他一把碎银;他会带着朦胧的酒意,情真意切的唤,杳杳,杳杳,眼里依稀有泪光;他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沉重叹息,他的心里,装着和绿绮一样,不可对别人言说的苦。
然后,绿绮不说话了。
慕容锦的眼里还烧着火,他盯住绿绮,这么多年,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有焦躁,有愤怒,有不甘,有想要一口吞下对方的炽烈。
他是如此如此深刻的爱着面前的女子。
宋绿绮。
自她初初进入慕容府,这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滋长起来。他可以利用红萼对他的一片痴情,哄她为慕容家卖命。他舍得一再的辜负红萼,推她入火坑,但对绿绮,他却害怕有损一分一毫。从前,他甚至在暗中出手,使绿绮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逢凶化吉。而这一次,他和绿绮一同来了临昭国,亦是出于对她的维护,想要在她的身边,做护花的使者。
怎知道,这朵花,竟然和自己生出嫌隙来。
他如何能够容忍。
他决心占有她。
他说,绿绮,我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我真是糊涂,你对我慕容家向来忠心耿耿,我怎么能够怀疑你呢。
他说,这杯酒,当是我向你赔罪。
绿绮笑了,说,少主怎么把话说得如此严重,少主也是一心系挂你我此行的任务,绿绮心中明白,更没有责怪少主之意。
于是,接过慕容锦手里的那杯女儿红。
仰面饮尽。
此时,门外传来鸨母欢快的声音,绿绮,苏公子来了。绿绮的双手一颤,杯子碎在地上。苏青冥循声,径自推门而入。
慕容锦越窗而走。
风撩着鹅黄色的纱幔,飘飘荡荡,更显得女子的香闺寂寥。苏青冥问,绿绮姑娘,你在哪里?四围静得出奇。
忽然,又听见一声女子的呻吟。
苏青冥回头,赫然是一副洁白无暇的胴体,毫无遮掩。粉面含春,两腮绯红。晶亮的眸子,似喜非喜,似愁非愁,带着渴求,与楚楚可怜的娇羞。
苏青冥觉得,这一次,不得不醉了。
黎明渐至。
苏青冥尚昏昏的睡着,绿绮已清醒。梦境一般羞涩的场景,萦绕着,挥之不去。她心中百般滋味,回身时,看见苏青冥孩童一样干净的脸,也看见床单上,那朵朵如花的红。
然后,于愧疚中想起慕容锦给她的玉蚕蛊毒。她如此不谙世事,竟然不知道她昨夜如火一般的热烈,乃是慕容锦在她喝下的女儿红当中放了催情的药,慕容锦没有想到苏青冥会在那个时候出现,为了不暴露自己和绿绮的身份,他惟有躲开,纵然后悔,也无济于事。而绿绮,却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愧对少主,愧对慕容家,有一种背叛的羞耻,想要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