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她对秦之阳的迷恋,已是春风过境死灰复燃。
那一晚秦之阳开着他的银色雅阁,载雨薰去了滨江路的陶然居。雨薰的心情亦如这食府的名字一般,一步一陶然。饭后秦之阳送雨薰回到租屋的楼下,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目送她走进漆黑的楼道。雨薰悄悄回头,就望见秦之阳似是不舍的目光,和停留在脸上满足而自醉的微笑。
彼时夜色正好。
老蒋打开门的时候雨薰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头发微长,神色漠然。老蒋说,小生,这是新来的房客,傅雨薰小姐。
罗生抬眼望了一下雨薰,简单地招呼两句,便不再搭理。雨薰一心沉醉在方才那场璀璨的约会中,亦无心计较,便和老蒋夫妇寒暄几句,径自回了房。
秦之阳,在她收敛不住的笑意间一夜鲜亮。
稍后,雨薰和秦之阳的关系开始稳步起飞。那些大学时代不可言喻的伤亦逐渐被抚平。她惯了每天为秦之阳冲一杯麦斯威尔的咖啡,微烟袅袅如坠天堂。偶尔两人一起吃饭泡吧,秦之阳的本田雅阁被雨薰了若指掌。雨薰流离失所的心亦欣然安定。
那天秦之阳打开车内音响,悠扬的钢琴曲恣意流淌。雨薰思虑再三终是将头靠上了秦之阳的右肩。她一直是个矜持的女子,从不主动与任何男子有肌肤的亲近。秦之阳衣领上古龙水的味道漫过来时,她觉得自己即使为他放弃一些惯常的做人准则亦是值得。她在微笑的姿势里落出眼泪来。
秦之阳把车停在路边,捧起雨薰妆容精致的脸。他说,薰,你可知我爱了你这么多年。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
雨薰望着秦之阳皱起来的眉心,双眼朦胧而心头潮湿。她看见流星一闪而逝的光芒。她像一个朝圣者许下地老天荒的愿望。她想微笑却只晓得扑进秦之阳怀里如猫咪那样哭泣。她未想秦之阳将一段感情隐忍,比自己还优胜几分。但终能欣慰自己投到他心湖的石不是没有动静的。就如秦之阳所说,当初是你的矜持与闪躲让我不敢僭越,你若早些表露,我们也不致耽搁这蜿蜒的三年时光。
不管秦之阳是否明白,雨薰将他奉若神灵的心都是可昭日月的。她亦不过是太小心翼翼,才那么患得患失畏首畏尾。
幸好,王子骑白马,兜兜转转终于又停在她家。
那晚秦之阳很绅士地吻了她,雨薰闭起眼睛睫毛落下阴影。她的花朵在雅阁窗外悉数怒放。她的爱情峰回路转。她终于能摆脱歉收的窘境,逃离孤单的城堡。
[二 ]
老蒋夫妇受邀去了武汉,参加好友之子的结婚庆典。是以罗生周末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就剩下他和雨薰。
枯燥的电视屏幕被罗生跑了一遍又一遍,傍晚时候他提了包要回学校。
雨薰停下敲键盘的手侧头去看他,发现他的外衣上有一处明显的油污。她说你把外套换下来我给你洗了吧。罗生以沉默否定。小屁孩一个,怕啥。雨薰作势要拍罗生的肩膀,却被他狠狠将手挡了回去。她后退两步,罗生开始不住地咳嗽。
雨薰懊恼。但她想到老蒋夫妇,想到他们对罗生的珍视。她知罗生是他们的宝,是他们迟暮之年最辉煌的工程,不容闪失。她于是给罗生兑了一杯药水,面无颜色地,放在茶几上转身便回了卧室。
客厅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持续了好一阵,大门才打开复又关上。雨薰走出来,看见杯子里的药水一滴不剩,那件脏了的外衣也被扔在沙发上像晒干的牛皮。这让雨薰再次觉出罗生孤僻背后的温驯。终究是被亲生父母丢弃的孩子,心上有阴翳,再所难免。
只是,要怎样才能消退。雨薰为此思忖了许久。
而公司这边,关于雨薰和秦之阳的风言风语便逐渐盛行起来,这让秦之阳多少有了些心不在焉的情绪。雨薰说你何必为此苦恼,大不了将关系公开,公司非外企,哪有明文规定内部职员之间不能恋爱。
但每每说到这个话题,秦之阳的笑容便显得极勉强,这让雨薰觉得是自己触犯了他的某些原则,她竟然愧疚起来。
十七日,秦之阳打电话来说要去苏州,草草便取消了第二天为雨薰庆祝生日的计划。倒是老蒋的太太细心,看出雨薰浅浅的失落。他们于是积极地为雨薰张罗起来。鸡鸭鱼肉花椰西芹,红红绿绿的颜色刺激了雨薰的泪腺,好几次湿了睫毛。但总算是忍住。
罗生亦回来,面上有些怏怏的神色,想必是老蒋逼迫着,他心有不从。席间他虽然沉默,筷子倒是没闲下。雨薰见他包了饭菜鼓着腮帮咀嚼的模样甚是可爱,再看老蒋夫妇愉悦的神情,她在心底轻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