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再在校园里遇见,杨慕从容似泰山,丢洛衣拖着落寞的尾巴踽踽独行。还有几次正巧见杨慕拉着女友的手,似呵护一件吹弹得破的陶瓷,洛衣闻到迎面的栀子清香,鼻子像过敏一般发酸,她低了头,将缱绻绝望的眼波低入尘埃。
她自我开解,说这样的男生也是好的,没有效法陈世美,终究是自己福缘浅薄,权当前世看他不够,才换来今生的一次错过。她俨然走火入魔。
五。还愿
2004年5月31日傍晚,和予璨有关的葛玄同奇迹般地出现在她面前。两年过去,予璨仍旧留着葛玄同指尖衍生出来的那头金色卷发。她已学会打理,像想念一个人那样将其精致呵护。她说哥,好久不见。有沙尘入了她的眼,红一片。
然后他们沿着长长的马路一直走,夕阳从背后斜斜地照过来,拉长了影子,交错,旋即又分开。葛玄同说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也挣了足够多的钱,予璨我会留在这里开一间自己的理发店。
予璨闭着眼睛也能听出话里的意味,她说好啊好,再无话可应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他们又原路走回去,气氛沉闷彼此心事各异。这个城市的四季,最难见到的是皎洁的月和灿灿的星。
新店开张那天予璨去观礼,她在他微笑的鬓角看到了不可说的风霜,心里一沉,疼痛的感觉又上来。一直忙到夜里十点,葛玄同请予璨吃火锅。家乡的味道,让他们虽有芥蒂却还是不断地谈笑。
葛玄同一直给予璨夹菜,火腿鸭肠豆芽蘑菇。牛肉煮得都快烂掉,他放她碗里,她就轻轻地笑,说我喜欢吃七成生的,在锅里涮涮就好。葛玄同尴尬地笑。予璨忽然就觉得彼此是那样的不了解,脾气喜好,过去以及将来。就因为曾经懵然的心动,求之又不得,便这样牵牵念念地过了许多许多天。
是寂寞还是心有不甘?予璨琢磨着觉得浑身有冷汗冒出来。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后来,予璨穿上她雪纺的印花长裙,和葛玄同不断地约会。她仍旧喊他哥。他们到游乐场骑着旋转木马,他们在过山车倒转的时候大笑和尖叫。时光很快乐,但交换的眼神却似乎越来越清澈。
最后,还是葛玄同先说,我们之间应该没有爱情了。予璨点头,她说也许吧,也许真的只有到此为止。葛玄同笑着问,我能不能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想听你叫我一声,玄同。
就像梦醒,或者还愿,两个人曾经隐忍的决绝和忧伤,一瞬间便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六。折手
洛衣有杨慕,始终没有再爱上任何人。予璨跟葛玄同往来不断,只是断了爱情。有的时候她也带洛衣去理发店,暗自对葛玄同说要撮合他们。洛衣多少也是明白的,她跟自己说如果有人能让她忘了杨慕,其实未尝不可。
这样的故事从开始就注定了不会结局。没有谁懂得放逐自己,也没有人能够救赎他人。
尽管葛玄同很配合予璨,他真实的笑容也能让洛衣稍稍抵挡寂寞的寒气。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有的人说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洛衣为此暗伤不已。
后来的某天,葛玄同生日,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酒吧,空气糜烂而潮湿,音乐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他们需要拉大了嗓门说话。说到一半场面忽然混乱起来,有人疯跑有人尖叫,玻璃杯一个接一个地炸开,发出碎裂的声响。
浑浊中洛衣仿佛看见殴斗的人群里面有杨慕的影子,葛玄同原本护着她和予璨往出口的地方走,洛衣却失了魂,折回去,想看清楚那人究竟是不是杨慕。但她刚一靠近,忽然觉得有人推了她一下,她的身子失去重心,向前扑倒,正好撞开了一个举刀的小流氓。
洛衣昏倒在地上,她只觉得一切忽然就结束了,酒吧安静得发不出半点声响。醒来是在医院洁白的床单上,没有人,幸好她只是轻微的伤。
对面病房的门开着,她看见杨慕,她想酒吧里的男子果然是他,至于他为什么要跟别人打架,洛衣觉得这并非她有权过问的事。她下了床缓缓地走过去,杨慕还在昏睡,头上裹着白色的纱布。一直到她出院,杨慕都没有醒过来。
然后洛衣才知道,葛玄同的右手废了,他再也不能修剪出漂亮的刘海,不能给洛衣的头发涂上蜜糖一样的色彩。予璨跟洛衣说这些的时候,她的眼里蓄满了恨意,她说要不是你突然折回,葛玄同也不会为了救你,替你挡下那些混乱的菜刀和酒瓶。
七。未了
葛玄同走的那天,予璨没有告诉洛衣。她和她,整个月都没有同对方讲话。葛玄同问她,洛衣呢?她说你难道真的爱上了她?葛玄同清浅地笑,只是意外,你不该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