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人就是秦楼?
靳冰越眉心一拧,仰面看上去,对方好像洞悉了她的心思,点头笑道,没错,我就是秦楼。
靳冰越面露凄然,揶揄的笑道,你想让我替你杀了崔云光和蓝冲,然后,用他们的人头来换解药?秦楼听罢哈哈大笑,靳姑娘不愧是聪明人。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要蓝冲的眼珠,我要他的人头,而我也不要崔云光的人头,我只要她的眼珠。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崔云光已经死了。你又如何?
靳冰越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当初,她闯进客栈,倒在地上的崔云光已经奄奄一息了,她和凶徒再纠缠时,对方拿短刀刺穿了她的心脏。已是回天乏术。也正是因为那是一个死者在弥留之际绝望的哀求,所以,靳冰越才没有拒绝。
她一诺千金。
崔云光拜托她的事情,她觉得,务必要做到了才能对死者有一个交代。崔云光书,我的名字,你要记住,等将来有一天你找到蓝冲,就问他,还记得桃花坞里穿红衣的女子吗,他曾允诺爱她一生一世,若有违誓言,便叫他有眼无珠再看不到这世间任何的美色。她说,你告诉他,我恨他,但亦爱他,你将他的眼珠子埋在我的坟前,我便能了却心愿了。
有时候,靳冰越甚至想,也许不单是神画笔朴相举,就连崔云光,都可能是沈苍颢暗中杀害的吧,他只是派了人假扮成劫财的盗匪,用以掩盖他的真实目的。他怎么可以那么卑鄙那么残忍?在此之前自己还怀着仅有的一线希望,希望能找到第二个蓝冲,替他分去了那污浊的罪名,可是,如今看来希望已成绝望了。
【飘零河灯,逐水流】
崔云光,死了?
坐在轮椅上的秦楼顿时面色僵硬如死灰。他感到自己的信念仿佛在瞬间坍塌了。往往强烈的恨意总是比爱意更脆弱。
若是恨意崩塌,就仿佛垮了天地,垮了江河湖海,在没有什么可以支撑和抵抗。
秦楼那呆滞的模样让靳冰越感到害怕。她试图从深井里以轻功跃起,但那井壁太光滑,她没有着力点,而空间亦狭小的不容她有足够的施展。便在那个时候,她感到自己的肩像是被人提起,犹如在黑暗里觅得一线曙光,她连忙配合着运了劲,总算是脱离了陷阱。
她站定一看,原来是沈苍颢。
没想到他竟然跟着来了。他脸色阴沉的好像要吃人。他望向对面的秦楼,眉心一蹙,喝问道,解药在哪里?秦楼眼中的光亮瞬间点亮了,最终也熄灭下去。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盯着沈苍颢,喃喃道,她死了,她死了你知道么?
沈苍颢看了一眼靳冰越,没有作声。
突然,秦楼的身体激烈的抽搐起来。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便僵硬不动了。沈苍颢面目惊骇的奔过去死死的抓着对方的肩膀,额头上青筋爆出,大声的呼喝道,解药,把解药给我。可是,秦楼却瞪着眼睛,那脖子好像突然断裂了,头便深深的垂了下去。
所有的声音瞬间寂灭。
良久。
空荡荡的房间里才飘起一缕幽叹:他对她是用真心的。
那是靳冰越的声音。
她缓缓的走到沈苍颢的背后。
她道,所谓爱之深,痛之切,他从未想过要她的命,他只是恨,恨意支撑着他一天天的等待下去,他希望她潦倒落魄,希望她受尽凄苦与挫折然后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也许,我不应该告诉他她的死讯,那样,他不可能不会就此寻短见。说着,靳冰越微微转了头,望着沈苍颢,问他,那么你呢?你听到崔云光已死的消息,是难过,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对她,是用真心的。
沈苍颢一路上都再回想着靳冰越的这句话,她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已经变成了玩弄感情手段卑鄙的小人。
再不是从前那般高洁伟岸。
可是,他还能再说什么,那些事情,他的确是做过的。当年的他为求成名,不惜用那样极端的手法骗取幽明谷的新人。他化名蓝冲。他的野心为他造就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就连他自己也不忍心会想他是如何的处心积虑,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那样的秘密,他希望一辈子都掩藏。
尤其是对靳冰越。
所以他暗中杀了神画笔朴相举。但是,崔云光的死和他无关。那个闯进客栈公然行窃的人,的确是无名盗贼路人甲吧。他也是和秦楼同时听到了崔云光已死的消息才知道。他没有半分的难过。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那个脾气暴躁行为乖张不温柔也不善良的女子,他和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最渴望摆脱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