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允苏醒时,宋青染还在厨房为她煎药,后来端着药碗进来,看见女子愕然地坐在床边,于是高兴地招呼道,木姑娘,你醒了。
脸颊上的煤灰就像几撇猫的胡须。
非常滑稽。
但木紫允疼痛仍不减,神情紧张,说话声音细如蚊蚋。她无心看他,强撑着要站起来,一边呢喃道,我不能让李寒绡再迷惑楼主,我要杀了她。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软在地上。宋青染赶忙过去搀扶她,道,你现在这样子,哪儿也不能去。然后想了想,木姑娘,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已经证实,一切都是李寒绡所为?
木紫允疑惑地看着宋青染,摇头,又点头,道,放心吧,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一定能够带妖女的人头回来见你。
我说的话?
宋青染再度觉得脊背发凉,道,我说了什么?
木紫允看他似是失忆,便将那日在风流坊他们的对话内容再复述了一边。可是,宋青染却因此更加大惑不解。他分明记得曲终之后自己便离开了木紫允的房间啊,哪里有说过什么剑魂,更别说后来的那些蛊惑之辞了。
木紫允渐渐地又昏睡过去。宋青染给她盖好棉被,锁紧了房门,然后便急匆匆地牵了一匹马,往出城的方向去了。
风流坊中,李寒绡哭得梨花带雨,便也趁机在沈苍颢的怀里撒娇,道,我真不知自己是撞了哪门子的邪,遇上这样的事情,那个疯女人若是再回来找我,我该如何是好啊?
从昨日木紫允愤然离开风流坊,十二个时辰,他没有她的消息,红袖楼也没有,他估算她的伤势是不轻的,不由得很是为她担心。
李寒绡不依不饶,伸手环住沈苍颢的脖子,道,你救了人家,人家要如何谢你呢?说着,便将那红艳艳的嘴唇松了过来。沈苍颢却摇头,推开她,道,我走了,你好生休息吧。李寒绡愠怒,非得拦着他,扯着他的衣袖刚要说话,窗口却又飘进一个白影。
竟是木紫允。
沈苍颢看她虽然虚弱,却总算是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木紫允仍是虚弱,她在宋青染家中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继续铲除李寒绡这个祸患。因此顾不得自己的伤,又来了风流坊。而且,带来了她名动江湖的桫椤琴,琴弦如刀,如剑,每拨动一下,便震得人难受不已。小小的房间里再度上演了激烈的一幕,沈苍颢实在不明白木紫允为何如此执著地要杀李寒绡,而且理直气壮到不屑说半句解释。
开在枝头的春宵花纷纷陨落了。
他们过招。木紫允并不愿伤到沈苍颢,步步都针对这逃窜躲闪的李寒绡。因而也颇受限制,无法痛快地施展。
这时候,大门突然被破开。
宋青染还是一身风尘仆仆的装扮,不由分说便岔开了木紫允和沈苍颢,然后伸手向桫椤琴的琴弦剪去。
木紫允大惊,向后凌空跃起。
木紫允怒道,宋护卫,你这是做什么?宋青染不说话,猛地伸手触到木紫允的穴位,指尖稍稍用力,然后对方便只觉虚脱,埋头栽倒。沈苍颢立刻三两步并过来,一手接住桫椤琴,一手扶着木紫允坠落的身体。
宋青染暗暗舒了一口气。道,她是被剑魂蛊惑了。
原来,宋青染离开扬州,是去寻找一位隐居世外的高人。对方以毕生的精力沉迷古怪灵异之术,宋青染曾经从他口中听过有关剑魂的传说。所以,当木紫允提起剑魂,仿佛突然点醒了他。---剑魂,是一把剑,也可以说,是剑的灵魂。这把剑和普通刀剑相异的地方便在于,它因为长久的沾染暴戾血腥之气,变得邪恶无比,自它的主人死后,它便拥有了和人类一般的意识,它想要脱离剑的形式,达到人剑合一,道那时,它便能够拥有实体。
它就如同传说里那些企图修炼成人形的妖精一样。
曾经宋青染以为这一切都是无稽,但如今不得不相信。那位隐士说,剑魂每次修炼提升,需得集齐三种物件:行凶者泯灭良知的暴戾之气,死者充满怨气的灵魂,以及沾满了鲜血的凶器。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每次在凶案现场都找不到犯人所使用的武器,那是因为剑魂以凶器为食,将其吸纳了。
而剑魂既然为魂,在没有修炼成功之前,它无法拥有有形的实体,平日里,它附在不同的人身上,利用被附身者的言行传达它的指令。但并非是它说的任何一句话都能迷惑人心,须得它和被指使者有亲密的身体接触,然后它的命令就像病毒一样蔓延全身---宋青染自己倒是不记得了,剑魂利用他的身体如何让霸道地强吻木紫允,而风流坊的姑娘们,亦是如此,与恩客交欢,却迷惑了对方的心智而不自知,对方言行举止没有丝毫的异常,却唯独将她们说的话当成了圣旨,即便杀了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也全然没有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