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雪还很疏松柔软,单洁洁又太过心急,所以雪团松松垮垮的,威力很小。
余周周带上浅灰色的绒线帽,背对单洁洁站着,无视她在背后徒劳的密集攻击,而是弯下腰,用两只手拢起雪,包在掌中,狠狠地挤压,捏实。
嘴角挑起一条贼兮兮阴森森的弧线。
洁洁,你死定了。余周周笑眯眯地想。
然后,迅速转身,朝着单洁洁的方向把那个结结实实的巨大雪球用最大的力气投了出去。
余周周拥有完美的计划,绝佳的忍耐力,精良的装备。
以及最差劲的瞄准。
她和单洁洁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地抹掉脸上的雪。
“你、死、定、了。”他平静地说。
是林杨。正中脑门。
后来的场面,如果用他们最近学习的成语来形容,那就是,惨绝人寰。
一失手成千古恨。
余周周和单洁洁一边逃亡一边徒劳地进行零星地反击——其实单洁洁不用逃跑的,因为林杨的大雪球又稳又准,弹无虚发地,只打余周周一个人。
于是走投无路的余周周做了一件只有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她窜进了室外女厕所。
“有本事你出来!”
“有本事你进来!”
单洁洁无奈地叹了口气。
“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套……”她鄙视地看了一眼正在厕所门口对峙叫嚣的两个人,拍了拍手套上的残雪,转身走了。
而那两个人竟然就以这种状态对吼了许久——余周周骑虎难下,林杨乐此不疲。
中止两军对垒的是一声清脆的呼唤。
“林杨,林杨!你站女厕所门口干嘛,你变态啊!”变态这个词刚刚开始流行,和帅、酷等等词汇一样,小学生们常常挂在嘴边。
余周周已经对厕所的味道忍耐到极限了。趁着林杨和那个女生说话,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从挪动到了门口。
“我在你书桌发现的,这是谁给你的啊?”
“什么东西啊。”
“一看就是礼物啊,快说,谁给你的?”
余周周听到很多女孩子的嬉笑声和窃窃私语。好像那个领头的女生带来了许多围观群众。
“我怎么会知道,”林杨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但是仍然克制着,很礼貌,“凌翔茜你最好不要随便翻我书桌。赶紧放回去吧。”
余周周忽然发现,好像林杨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龇牙咧嘴毫无风度耐心全无。
果然,这家伙就跟我过不去,真烦。
她这样想着,从拐弯处悄悄探出头,想观察一下敌情。然而传入眼帘的某种颜色,却让她惊讶地定在了原地。
浅蓝底色,白色星星。
那样眼熟的包装纸,此刻就在凌翔茜的手里像火炬一样高高举着,被女孩子们各种各样含义不明的微笑包围着。
但是那些笑容,带着探究的笑容,总是带有一丝丝让余周周觉得不安的东西。好像,是某种幸灾乐祸,或者阴谋,或者……总之,直觉让她感受到某种不善良在靠近。
那个包装纸。
余周周做梦一般,下意识地开口。
“你这个人,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
雪都快化了
ˇ雪都快化了ˇ
余周周不知道这种齐刷刷的目光和诡异的沉默究竟意味着什么。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竟然让这些人表情如此复杂。
余周周记得那个惊慌地把剪刀抱在怀里的小小表姐,尽管她和余婷婷的交情始终很一般,上一次更是因为余婷婷鄙视自己的小恋人,导致关系更加紧张。然而,此刻她还是深深地为余婷婷不平。
余周周的善解人意总是来自于她旺盛的想象力。推己及人。
如果此刻是浅仓南高举着自己送给和也的礼物呢?
她立即变得怒不可遏。
余周周从厕所门口走出来,站到人群外围。
大雪覆盖的世界格外安静,连那些打雪仗的孩子们的嬉闹都好像被隔在了玻璃罩子外面。余周周上初二的时候做物理练习册看到了一道题,才知道了新雪的疏松孔洞具有吸声作用,那一刻她盯着圆珠笔笔尖,眼前却突然重现了五年级的这个雪天。
一个女孩子怯生生地打破了平静,“难道……这个礼物……是你的?”
余周周原本已经在肚子里想好了一大套说辞,结果这个问题把她彻底搞晕了。
我的?
让她更晕的是一直在一旁观望的林杨忽然一脸欣喜地劈手从凌翔茜那里夺过了礼物,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下煞有介事地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缎带,然后一脸假惺惺地正经,淡淡地说,“该上哪儿玩上哪儿玩去,都别那么三八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