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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4)(51)

“你们不用说话,我会把这一切都解释清楚。”陆蔓紫左手的衣袖一挥,整个人就模糊起来,愈发飘渺。可就是在这模糊与飘渺之间,我认出了这个影象。我后悔了。

“徽宇哥哥,其实我是一个妖精,一直都是,本来我可以很快乐地住在山林里。可是七百年前你出现了,以一个落魄书生的身份误闯进我们的山里。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所以我不惜离开我的族人来到尘世间找你,追随你,可是无论是哪一世,无论你是渔夫还是农民,我都只能看着你和另外的女子成亲。你眼里从来就容不下我半点影子。直到,一年前我遇见了妖精国度里法力最高但也是最邪恶的前辈,他告诉我,你和林絮依的缘分是千世修来,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除非你们有一方能亲手以鲜血洗断天定的姻缘线。”

“你做到了。”洛徽语轻声说,我看见他的眼角瞟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不敢触碰他那样责备的眼光。

“是的我做到了,徽宇哥哥,她很爱你。所以我略施小计,让她产生幻觉以为自己死了,再把我们的身份调换,等她一步步走进我编制的圈套,慢慢崩溃。”

这一刻,我知道,我亲手毁去了自己注定相遇的爱情。洛徽语,无论与我有怎样的瓜葛,是再也不会原谅我这个愚蠢的女人了。我怔怔地往前走去,因为我看见,陆蔓紫身后,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妪,一个永远舀不干的罐子。

陆蔓紫伸手拦住了我。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还要做什么?”我无力和她争吵,只是轻描淡写地问。

陆蔓紫笑了,是得意也有失落:“你难道不想亲口听徽语哥哥说,他爱的,究竟是你还是我吗?”

“你赢了。”我冷笑:“这些日子以来他叨念的,是陆蔓紫而非我林絮依。”话虽这样说,可我仍然希望,如她所言,我与洛徽语是缘分天定,希望洛徽语也同我这些日子的经历一样,全是幻觉。

陆蔓紫的戾气在这个时候弱了下来,难以想象她这么疯狂的女子,也有叹息的时候:“如果我告诉你,他只是被我迷了心智,其实他真是向着你的呢?”

“那又怎样?”是啊,那又怎样。这答案令我一生牵肠,可现在,我不但死了,还杀了我最爱的男人,看他那样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悔意,歉意,爱意,就足以窒息了我,哪里还有力气去分辨。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洛徽语一眼,我以为的最后一眼。然后孟婆把一碗汤递给了我,暖暖的,苦涩的味道之后,嘴里荡起一丝甘甜。这味道还在齿间没有散去,就听见洛徽语终于喊我的名字了。絮依。

“你肯叫我,就好了。”我淡淡叹了一口气,仿佛沧桑阅尽的疲惫。

洛徽语走上桥来,站在我面前,又怅然地回头望了望陆蔓紫:“她说得没错,无论我迷糊了多久,现在,我都是清醒无比的。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优柔寡断,也不会是今天这样。”

我笑了,好久没有如此舒心地笑,眼里出现莹莹泪光:“只要你终于让我知道,你的心是向着我的,这场生死,倒也圆满了。”

洛徽语伸出手,捧起我的脸,就像当初捧着他阴差阳错的新娘:“这感觉,好熟悉,我早该想到,一直在我身边的人,是你,絮依。”

我颔首:“我们都要远行了。”

“是的,远行。你保重。”最后一次,我终于又遭遇了初见时洛徽语那不容我忘记的微笑。

我转身,揣着他的气息,慢慢走向桥的尽头。背影,想必艳极一时。我不知道这样的临别会让陆蔓紫做何感想,也无心知道。只要,一出戏的结尾,我们终究能真实地拥有了对方,再无阻隔再无误会。

来生,亿万次的轰轰烈烈,谁还会记得,谁是谁的前尘过往。

花轿抬出了云顶寨。

蜿蜒的石级,落满新鲜的杜鹃花。

鸿良安躲在牌坊后面,阴影覆盖了他的脸。他的脸上有泪,比云顶的高山流水还要冰凉。他张开了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一句抱歉,在心头萦绕了千万遍,怎样澎湃,都止于舌尖。

有一句诗说得好,早知如何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

良安是鸿家的长子,鸿家是云顶寨的话事主,云顶寨是西南边陲一个封闭的场镇,云顶寨的人,几乎,生于此,葬于此,不曾离开过。

除了鸿家,仇家亦是寨里的大户。

两家人各自有着森严的等级和家规,一旦触犯了,说什么血浓于水都是枉然。

二十年前,良安只有七岁,他听说仇家的三女儿弄玉回来了,便跟着寨里的人像赶场一样挤到路口的牌坊下面看热闹。仇弄玉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眼窝深陷进去,衣裳也是褴褛的。多少人看她,对她指指点点,她都垂着头,下巴几乎碰到胸口。然后仇家的长辈们都来了,将弄玉堵在牌坊底下,弄玉便跪下去,磕头,求父亲和叔伯们看在孩子的份上,重新接纳她。这个时候良安才发现弄玉怀里抱着的,蓝色碎花的襁褓,露出婴儿莲藕般脆嫩的小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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