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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姓陆的大律师说要我做他的养女,跟他到市里一起生活。傅七,你说我们是不是同时中了大彩?”
“陆宁海?” 傅镜殊微微皱眉,方灯的这个说法让他很是意外。
方灯用手肘顶了他一下,“怎么,你不信?我就不能走运一次?‘律师的女儿’,是不是比‘酒鬼的女儿’和‘绑架犯的女儿’要好听多了?”
傅镜殊狐疑道:“你答应他了?”
“为什么不呢?”方灯说,“人不都应该让自己过得更好吗?”
她用他再熟悉不过的神态,侧着头看着他笑。傅镜殊却觉得一阵难过。
“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方灯迅速地打断了他,“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说你应该走。”
他的顾虑只有方灯最清楚。多年被遗忘在此的怨恨、父亲的前车之鉴、身世的不清不楚……还有她,都是他犹豫的原因。
“你甘心一辈子这样?被丢在这破地方生死听天由命,被傅至时那样的一家人看不起,他说我们是同一窝的老鼠。你知道老鼠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见不得光,人人厌恶,吃别人剩下的垃圾,听到一点动静就屁滚尿流。傅七,我们能不这样吗?你这次走,就是改变命运的最好机会——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命运。”
“是吗?”傅镜殊闭上眼睛,方灯说的他何尝不清楚,只不过前方太多不可预料的东西,为什么是在他已接受命运安排的时候,又给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转机。
“你好了,我才能好。”方灯抚摸着他前面那盆被剪得不像样的垂丝海棠,摘下了上面一片枯萎的叶子,“你说过的,一盆花长得不好,那只是它的病症,怎么修剪都是没有用的,病灶在它的根里。”
晚饭时分,阿照火急火燎地把方灯拉到一边。
“姐,我听说七哥要去那个什么地方……反正就是国外!”
“你消息倒灵通。”方灯继续吃她的晚饭。
“怎么会这样!”阿照的样子像是要哭出来了,“你能不能劝他不要走。”
方灯看了一眼阿照,他长高了,两条鼻涕也没了,只是脸上稚气未脱。他才十三岁,却总认为自己已经是大人,现在打架远比方灯更狠,瘦是瘦,但骨子里透出股悍劲,但凡与人争执,不把别人打趴下誓不罢休,现在孤儿院和附近一带的同龄孩子反倒都有些怕他。方灯都不知道自己当初教会他的那一套到底是对还是错。他自己不再被别人欺负,还整天想着要来保护方灯,这孩子认死理,在他的世界里,有他自己,有灯姐,有七哥,这就是打不破的铁三角,他们都在,他才有家。
方灯怕阿照犟起来要去留傅镜殊,平白给他添堵,便直接说道:“走就走呗,我让他走的。”
“为什么呀?”阿照怎么也想不通。
“什么为什么?”方灯装糊涂。
“姐,你真傻。你和七哥现在这么好,他走了,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阿照说完,发现方灯还是默默吃饭,他再去扯她的衣袖,她干脆甩开他,掉头走开。
方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大口大口地把饭塞到自己嘴里,仿佛这样,每一次的喘息就不会带来更多的难过。连阿照都知道,他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留在岛上的他,是她的小七,她还能守着那个秘密,偶尔放纵自己那点小小的奢望。然而当他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是傅镜殊,光明正大的傅家人,她将被视作他身后不光彩的那点血脉牵连,他卑贱的母家表妹,而他们从此将再无任何可能。
第十六章 蠢蠢欲动
就在大家都以为傅镜殊要离开的时候,陆宁海提出的一个“例行公事”的程序却让这场梦过早地醒了,不管当事人将它视作好梦还是噩梦。
说起来这事还是郑太太的女儿傅维敏先提出的。都说傅镜殊是傅维忍的儿子,但是身在马来西亚的傅家人都听说过傅维忍的前妻行为不端,傅维忍生前也对这个儿子相当冷淡。谁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呢?既然要认傅家的正统血脉,那就更该一开始就弄个明明白白。
傅维忍病重时,曾经因为检查的需要在家庭医生处留下了一份血样,没有及时处理,意外地保留了下来。傅维敏便借此提出,应该用这份血样和傅镜殊做一次亲子鉴定,确定无误才能把他接过来。
郑太太起初倒没想到这一层,傅维忍性子古怪,但长得和傅传声极为相似,傅传声认定他是自己的儿子,郑太太也从未有过怀疑,至于傅维忍的儿子,这个就不好说了。她清楚女儿提出这个要求实际上是对她执意接回傅镜殊一事心中不服,又不敢明着抗议,这才想方设法寻找一切可能的方式来阻拦。但郑太太斟酌了一下,为保险起见,做一次鉴定也无不可,反正真的假不了,既正本清源,又堵了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