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昏时分下雨了,又遇上周末,学校里更显得萧瑟。萧思致从食堂吃完饭出来,刚走到教工宿舍门口,突然有人拦住他:“萧老师!”
那人很陌生,打着一把伞,彬彬有礼:“我们老板有事,想跟萧老师谈谈。”
萧思致心中很警惕,但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点点错愕:“你们老板是谁?”
那人回过身,看了看不远处的一台奔驰车,说:“萧老师上车就知道了。”
萧思致跟着他走到车边,那人替他打开车门,又接过他手中那把伞,雨下得挺大,萧思致只好先躬身坐进车内,门被关上,车子轻微的震动了一下,便平稳的驶向校外。
萧思致第二次见到大名鼎鼎的周衍照,就是在雨幕中的奔驰车上。窗外夜色渐浓,驶出学校之后,街边的路灯正好亮起来,像是一串明珠,熠熠生辉。秋雨绵绵让这个城市倒显得更洁净了,柏油马路被冲刷得乌黑发亮,连斑马线都莹洁如玉,所有的一切被笼在细密的雨丝里,一切都像是蓬勃带着簇新的气息。
周衍照倒是挺和气的,问:“萧老师周末也不出去玩?”
萧思致自从上了车,就心思转得飞快。到了这时候,倒是一副随随便便的语气:“也没什么好玩的。”
周衍照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笑:“萧老师,那天我就说了,你救了我妹妹,我很感激,如果有帮得到忙的地方,请萧老师一定开口。可是没想到萧老师挺见外的,有困难了,也没想起我来。”
萧思致挠了挠头发,说:“我爹妈好容易给我找了这工作,拿他们棺材本托的熟人,我实在是……你是学生家长,我……其实……就是……哎,我真不好意思,不过既然您都主动问了,我也就厚着脸皮了……您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我妈病了,急等钱用。”
周衍照不动声色:“要多少呢?”
“四……四万……”
周衍照笑了笑,说:“四万多难听,我给五万吧。要是不够,萧老师只管直说。你是我妹妹的救命恩人,四五万块钱,多大点事?”
萧思致吓了一跳似的,连声说:“这怎么好意思……”
周衍照又笑了:“萧老师还真是脸皮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四万九,你就只借四万,要是还不了尾数,高利贷公司追债到学校里来,也不大好看吧?”
萧思致又吓了一跳似的,一时语塞。周衍照笑着说:“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是有句话,我是挺赞同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没有坏习惯的人,你是不可以跟他交朋友的。再说百家乐这种东西,只是个游戏,算不上什么坏习惯。今天带你去开开眼,瞧瞧真正好玩的东西。”
萧思致表面上陪着笑脸,心里却更加不安。而且车子是直接朝郊外驶去的,一直出了三环线,越走越是僻静。他心中忐忑,心想难道自己或者周小萌露出马脚,周衍照这是要杀人灭口?可是没道理要杀人他还亲自出面……
等到车子驶进镂花铁门,沿着弯弯曲曲的道路,远远终于见到庄园似的建筑,灯火辉煌,映得半山腰一片澄澄的金色,好似从山间凭空托出一只金盘,上头全是错琢镂金的琼楼玉宇。萧思致不由得在心里松了口气,这里无论如何不是杀人抛尸的好地方。
等车到了半山那幢主楼前停下,戴着白手套的门童上前来打开车门,声音响亮悦耳:“十哥!您来了。”萧思致举目四望,只觉得建筑华美,掩在半山的绿树丛中,铺陈开去,却不见任何标志或招牌,直到进了大堂,一排美女齐齐鞠躬,娇滴滴的声音却异口同声:“十哥,晚上好!”他才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但见经理笑吟吟的迎出来:“底下大门打电话上来,说十哥您来了,我都不敢信。十哥这都大半个月不上山来了,定然是我们的酒不好,十哥嫌弃了。”
周衍照说:“谁上你们这儿是喝酒来了?上次那姑娘把我的客人都得罪了,你们好意思还送酒送果盘,回头看见你们老板,看我不把果盘摔他脸上!”
经理一边陪着笑一边说:“小姑娘不懂事,十哥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那天老板知道之后,立刻就跟我们说了,以后谁敢惹十哥生气,就把谁切成果盘给十哥陪罪。”
周衍照这才笑了笑,大厅里六只巨大的水晶灯,玲珑剔透光影重重,清清楚楚照着他的脸。萧思致在车里一直没看清,此时才见他嘴角有一道血痕,似乎是指甲划的,划痕既深且长,一直划到颊边,所以他一笑起来,那道血痕就好像笑痕似的,越发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