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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钱小心收好之后,向远觉得有点渴,这才想起一个上午自己滴水未进。她喝了口随身带来的白开水,同在老槐树下卖凉粉的李家二姨婆说让她喝碗凉粉解解暑,她笑嘻嘻地拒绝了,非到万不得已不占人便宜,也不欠人情是她向远的一贯原则。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透射下来,隐约从头顶传来秋蝉的哀鸣,这个时间段通常是人流量最少的时候,向远靠在树干上,不由得也有些昏昏欲睡。
一旁打盹了好一阵的算命人老胡悠悠转醒,百无聊赖地吁了口气,看着向远道:“反正也没有客人,小姑娘,要不我给你算上一卦?”
向远笑着说:“你老人家不总说揣测天机是要夭寿的吗,我不付钱,哪好白白让你短了寿命?”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对这些江湖术士的把戏是深不以为然的。这老胡是外乡人,四处招摇撞骗为生,无意中到了李庄,正好李庄的老槐树被传得神乎其神,他在树下做起这算命的生意倒也还算红火。来找他算命测字的清一色是游客,求的大多是姻缘,向远闲时冷眼旁观,看着老胡胡说八道,乱捏造一气,心里觉得好笑,也只有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的城里人才相信这老家伙的浑话,他要真能测过去未来,还用得着四海为家吃这嘴皮子的饭?不过老胡凡是算命测字,大多是什么好就往什么说,偶有牛头不对马嘴之处,反正他收费不高,不过三块五块,别人也不跟他较真。但向远哪里会吃他这套?
老胡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向远的神态,知她心中不屑,于是“嘿嘿”一笑,说道:“信也罢,不信也罢,既然你也知道这些把戏当不得真,何不看成消遣,我老人家都不怕夭寿,你还不能当个玩笑听听,说不定信者则灵呢?”
向远不想跟他耍嘴皮子,反正也是闲着,就顺手从老胡的测字摊子里拣出一张,丢到他的面前。老胡把纸打开,煞有其事地在向远眼前挥了挥,纸上是毛笔写着的一个“会”字。
“会……会……”他捏着皱巴巴的纸条喃喃自语。向远双手环抱,好整以暇地准备听他胡诌。“说吧,‘会’又怎么解释?”
“这个‘会’字嘛,上下单独拆开来看,分别是一个‘人’字和‘云’字,人在云上,必是人上之人,小姑娘以后富贵可期。”
向远大笑,“老胡啊老胡,你可真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贪财爱富贵,你倒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老胡也跟着笑了一阵,未几便收了笑容,正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都说彩云易散,没了这个‘云’字,就只剩了一个孤零零的‘人’,富贵虽好,只怕你命中六亲零落,到头来伶仃一人。”
向远的笑容短暂地僵在脸上,随即摆头笑骂:“少拿这套唬我,是不是又推销起了你的狗皮膏药?”
老胡狡狤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乱七八糟的东西,向远看过去,都是些红线穿着的挂坠,有观音有佛祖有麒麟。
“戴上一个护身符,就可以消灾解难……”
老胡还没说完,向远就冷笑从自己包里掏出更多琳琅满目的小挂件,“说吧,你这些东西是不是在镇上的陈家批发的,大的一块五,小的八毛。我这里也有卖不掉的,你要的话,还可以便宜点给你,成色还好过你手上那些次品。”
老胡讪笑着接过向远手中的物件看了看,成色确实优于他的。他立刻识趣地转移话题,挑出其中一个仿碧玉的观音,说道:“这个做得不错,几乎可以乱真。只可惜这观音像背面脖子处有道裂纹,观音断颈,大凶之兆,成色再好也没用。”
向远脸色一变,将那些东西从老胡手里夺了回来,“你这老家伙要是再胡说,被客人听到了,小心我让你在这村里再也待不下去。”
老胡见她有了恼意,知道她不好得罪,忙换上一付讨好的神情,“姑奶奶,老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当什么真啊?刚才那个‘会’字我还没有说完,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离人得归之兆,说不定小姑娘你今天就要跟故人重逢了。”
向远那里还肯听他的疯言疯语,说了句“信你才怪”,就再也不肯搭理他。
她最不信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自然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可是听那老不死地说到那些晦气的东西,尤其是什么“六亲零落,伶仃一人”,心里竟莫名地一紧。不过向远的不快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她很快迎来了下午的第一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