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心每天下午5点多从家里出来,晚上11点时从酒吧坐40多分钟的公交车到家,那时候的王弘路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或者抱着被子睡觉。他一直以为龚心去了服装厂上夜班,看到龚心回来,就气咻咻地跟龚心要钱,或者要夜宵。
龚心也不说话,她会把自己在路上就数好的钱拿出一半给王弘路零用,剩余的就趁王弘路不注意塞在卫生间的梳妆台后面,每到一周再存到卡里。这也是唯一让我确信她还没有傻到家的一点。
小路子是个鬼灵精,龚心刚决定和李斌谈这个条件时就给他察觉出来,但他被龚心说服,还承诺龚心不跟任何人说,尤其是我。榕城不大,我那时工作有些忙,两个多月,从没有主动提议跟龚心见面。要不是这次来看她时发现不对劲,真不知道她还要隐瞒大家到什么时候。
龚心不再是以前的龚心,而王弘路也不是当初的王弘路——在每天输光龚心前夜给他的钱时,他的心很容易糟糕,这时他会拿起玻璃杯砸龚心的头,起凳子像扔掉一个枕头一样扔向她的身体,看到龚心跟王弘路的朋友说句话,还会众目睽睽之下扇她的耳光,在她跟别人通电话时时间超过5分钟时会抢过手机让它从五楼做自由落体实验,觉得龚心带回来的夜宵不合胃口会从半夜骂到清晨,衣服晚洗了一天就会用手撕烂或者剪断……如果有天龚心回到家,王弘路能够平静地对自己微笑,不吵不闹不骂不动手,龚心就会觉得不是自己出了问题就是他出了问题。
听说女生知道了一个男生爱自己,就会牵着男生的鼻子走。
可是,男生知道了一个女生爱自己,就会撕扯着女生的心脏走。龚心就是被男生撕扯着心脏的众多女生中的一个,跟着走,会痛;不走,会痛死。龚心选择了前者。
9、
不知道是我和伊莎莎都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说服龚心,还是我们低估了龚心对王弘路的执著,总之这次对话非常失败,龚心不肯离开王弘路,也不肯离开酒吧,简直比我第一天上幼儿园时爸妈说服我会接我回家时还要困难。
伊莎莎开始还不肯放弃,龚心被急了,反问一句:“你肯离开李然可,我就离开王弘路。”
伊莎莎转过头冷眼看我,她以为是我这个大嘴巴,把她做了第三者的事四处广播,龚心冷笑,“莎莎,还用得着水清告诉我吗?我告诉你,现在这年头,好白菜都被猪拱了,条件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轮到你?从上次王弘路请你们大家吃饭,我看到李然可进酒店打量有没有熟人时那小心翼翼和躲闪的样子,就知道他也不是一只好鸟。现在你也别劝我,如果你离开李然可,咱还能好好商量商量,不然一切免谈。”
伊莎莎咬住嘴唇,斜侧过头,显然,龚心的那番话已经顺利地通过她的耳朵灌进她的腔,充斥着满满的无处**的鼓囊囊的火气迅速地熏湿了她的眼眶。
伊莎莎的悲伤远远大过她的愤怒,她带着不相信地,陌生地,甚至是恐怖地神情盯住龚心:以前她和龚心再看对方不顺眼,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的成分在里面,小打小闹、说两句气话罢了,顶多谁也不主动联系谁。但从没有过这么正面和激烈的冲突,这刻薄而负气的,可以彻底摧毁捤两个人关系的,犹如炸弹一般的话,她也就是在那时候突然明白,现在的龚心已经今非昔比,龚心最想说的是,不撁以为我现在这样很惨,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就不撁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我们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龚心的另外一层意思是,谁是五十步,谁是一百步,还不一定呢。
而让伊莎莎最能领悟而龚心也没有直接说出口的,其实是,你伊莎莎充其量不过是个二奶,而我,顶多辛苦些,好歹也是正房。
等伊莎莎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拿起手提包,脸色紫青不发一言地转身就离开了。我没有追上去,或许我应该追上去,可我放不下龚心。
好比两个同时捤进河里的不会游泳的朋友,我选择龚心,不是因为伊莎莎会游泳,而是我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受伤,她的心理素质,她的承受能力,她的阅历和处世原则,她的性格,这一切,足够形成天然的游泳圈保护她的孤全。
可龚心在我眼里,连水都没摸过。
擁伊莎莎走远了,龚心开始嬉皮笑脸起来。她说水清,我真高兴你没有去追她,否则我挺难受的。她又说,水清,我也得赶紧回去了,否则今晚的钱就泡汤了。
许是怕我担心,她补充道:就剩下最后两个月了,没事,我擉得挺好的,来钱也快,也没吃什么亏,不就是被那些臭男人摸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