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了一个激灵,说,那天早上,我去到孙老板的书房,他坐在椅子上,看样子很安详。我向他问好,他不出声,眼睛是闭着的,我以为他睡着了。可是,我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他的头忽然就像泄了气一样垂下去,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我试着去探他的鼻息,他竟没有呼吸了,我吓得丢了魂,腿发软,又不知怎的,撞到了书桌的一角,地板突然裂开,我像是掉进一个陷阱里,摔得很疼。后来才发现那竟然是一间封闭的密室,里面放着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我也试着去找寻密室的出口,但是,就连我掉下来的时候裂开的地板,怎么推,也推不开了。我以为,倘若一直没有人发现我,我就只能困死在那里了。
第26节:芭蕉不展丁香结(3)
说罢,心头又浮现出救命恩人那半清晰半模糊的样子。似在肌肤间还残留着接触过的体温。暖暖地,融遍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警察厅有人来问话。只是例行公事。据说因为孙余庆仅剩下的半个亲属,老仆人宋姑娘不再坚持事有可疑,而终于相信了老爷是突发疾病死亡的,所以,事情到此也就告一段落了。至于那病,究竟具体为何解,彼时的医疗技术有限,尚不能完整的判断。
而宋姑娘,她不再寻死,也许,守着和孙余庆有关的一切。他住的别墅,他用过的碗筷,他睡过的c黄,坐过的椅子,踩过的地板,还有他化成的骨灰。守着自己沉默隐忍的爱和记忆。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那就是她的一生了。
【同向春风各自愁】
萧宅。
映阙站在门口。
上一次,她在这里,和某君道别。有细微的惆怅。而这次,她来道谢。心情俨然不同了。但不变的是,总带着羞赧和紧张。
萧景陵说,没事就好了,何须言谢。
映阙一时间也找不到别的台词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漏洞,这漏洞里装着她的慌乱无措,她连一个正眼都不敢望过去。
萧景陵忍俊不禁,问,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映阙想了想,答,两三个月吧。两三个月,盛夏都过去,秋意阑珊了。仿佛是一场梦,辗转又回到这里。
心如鹿撞。面若红霞。她想,她究竟是怎么了?
孙宅的风波,经过报纸的宣扬,南京城里,知道苏和酒行的人越来越多。有好奇者前来试酒,对酒的品质倒颇为欣赏。
生意因此有了好转。
阮清阁亦暗自松了一口气。
再者,立瑶的画像因了百货公司大门口接连数月的摆放,竟然有人积极地打听了,寻她而来。立瑶欢喜得难以置信。
因为,对方说,他是影画公司的负责人,他觉得立瑶的面孔不仅美丽,且有别于时髦的都会女子,有一种清莲般的娟秀自然。他希望立瑶可以答应加入他的公司,参与一些广告宣传,或者公众性的活动。他目前最能保证的,就是立瑶可以成为他们公司新年月份牌的封面女郎。
他给了立瑶一张名片。他叫郑方瑞。他说立瑶如果考虑清楚了,就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去找他。立瑶其实求之不得,她丝毫不掩饰的欢喜已经全部出卖了她。只是她在最后下决定之前,想着一个人,她希望能有对方的肯定和鼓励,然后,她也许就无往而不利。
那个人,在苏和酒行。
立瑶去找他。
但是,不巧,他到别处办事去了。立瑶只得先将这好消息说给映阙听了。映阙虽然常常会觉得好运从天而降未必是一种福气,她的骨子里总是有许多的阴暗或者悲观,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替妹妹开心。她一直都记得她说,那才是她的梦想,是她所期望的生活。姐妹俩在柜台旁边说说笑笑,连旁的人也禁不住要多看几眼她们的笑靥如花。
稍后,阮清雪来了。
蓝家的姐妹都不讨她的喜。尤其是立瑶。在她眼里,立瑶是贪慕虚荣花枝招展不学无术的轻佻女子,映阙则是低微又粗俗的。她故意叹了一声,今天铺头的生意不好,似乎大家都很清闲的呢。然后一个眼神睥睨过去,映阙和立瑶便会意,各自散了。
立瑶对清雪也无甚好感,临走时,当面掷了她一记白眼。
两个人,如针尖对麦芒。
转过一条街。正巧,阮清阁迎面回来。
他们原本各自低着头,擦身的一瞬,又同时抬了眼。有些仓促,又有些尴尬。他们相视一笑。立瑶的笑,是源自肺腑信手拈来灿如云霞。阮清阁则是措手不及谦和有礼亲中带疏的。
第27节:芭蕉不展丁香结(4)
立瑶说,我刚刚找过你。
阮清阁问,有事吗?
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吗?立瑶几乎要冲口而出。但还是忍住。先前的喜悦,又减三分。然后她将她的好消息告诉了阮清阁,还掏出郑方瑞给她的名片,阮清阁低头轻轻地看了看,说,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