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禀瑞走过去,年轻的女孩笑容恭敬地朝他点了点头。先生,住店吗?我家的房子很干净,最重要,是价钱比那些旅店要便宜。
梁禀瑞看着女孩一脸诚恳的样子,笑了。他觉得这姑娘不但漂亮,还有城里的女子所缺乏的纯朴清秀,多看几眼也不会厌。
女孩看他笑而不语的样子,当他是默许了自己的要求,便积极地要为他提手中的包袱。
梁禀瑞轻轻地说不用了不用了,硬是把包袱紧紧地抓在自己手里。女孩抬起头来看他,皱了皱眉头,带点委屈地说,先生你不住我家的店了吗?
梁禀瑞哈哈地笑了,拿手指点点女孩的鼻尖,傻姑娘,东西我自己拿,店我也要住。
女孩一副转危为安的表情,领着梁禀瑞一路沿石阶而上,走到一座朱漆木门的院落门前。女孩说,就是这里,爹说院子里空房太多,就收拾了出来做客房,但是怕省城里来人检查,得给税钱,所以才没有挂招牌,通常都是我们自己去把客人找了来。
你爹是一个很精明的商人。梁禀瑞一边打趣地说,一边随女孩走进了朱门的院落。
木竹结构的平房,四合院的味道,堂屋前一块空旷的坝子,摆了两张竹椅,简洁而清新。女孩指了指左右,说,两边都是客房,穿过堂屋,后院的两间房是我和爹住的。
你叫什么名字?梁禀瑞忽然这样问,让女孩微略羞红了脸,她埋着头,说,我叫凤盏。
凤盏……堂屋里有人喊她,凤盏应了一声,说我爹叫我,你自己去把行李放了吧,房间都是收拾干净的。说着,将一把钥匙递给梁禀瑞,匆匆跑开了。
梁禀瑞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眉梢里,竟全是凤盏的笑容。
一夜好梦。
天明时醒来,一切静谧。
梁禀瑞穿过堂屋去到后院。正巧凤盏端了板凳,坐在一株低矮的合欢树下梳头。看见梁禀瑞,两人颇有些不好意思。
凤盏的爹从卧房里蹒跚着走了出来,有些佝偻,额头上纹路丛生。凤盏赶忙过去扶着他,对梁禀瑞说,这是我爹,镇子里的人都叫他曲老爹。
曲老爹抬头看了看梁禀瑞,说盏儿,他就是你说的新来的房客?
梁禀瑞走上前,极恭敬地喊了声曲老爹。
对了,凤盏看着梁禀瑞,我还没有问你要住多久呢,你也没有问我房钱的事。
曲老爹哼了两声,用玩笑的语气说着,先生别见笑,山里的丫头不懂事,您要住多久,随您,老朽不会和您计较房钱的。
凤盏偷偷地冲曲老爹做了个鬼脸,那表情梁禀瑞看在眼里,一时舍不得忘记。
曲老爹,我想跟您打听一些参观这个镇子的事。
凤盏,曲老爹截断梁禀瑞的话,你成天不爱往外跑吗,你就带这位先生到镇上逛逛。
凤盏噘起了嘴,不是不情愿,也不是很情愿。
一路上,梁禀瑞总是不断地在感叹。错落的木屋砖舍,临街的吊脚小楼,以及清缓的黑水滩河,远避尘嚣,繁华落尽。
不知不觉,日上三竿。
凤盏,你渴了吗?走到九合栈的时候,梁禀瑞叫住她。看着她额角上大粒的汗珠,梁禀瑞忍不住伸手去擦。
凤盏想避开,却还是不由自主,就那样乖乖地站着,感受他的手指触碰自己肌肤的声音,以及专注的眼神里,满满的爱怜。
梁禀瑞觉察了凤盏望着他的眼,清澈的暧昧,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吞吐着,说我去那边买点水回来。就很快跑开了。
跑到远处又回过头来,冲着凤盏喊,这日头太晒,你快躲到那大树下面去。
凤盏窃喜,开心得要溢出来。她靠着黄桷树粗大的树干,透过树叶的缝隙,仰头看天,恍惚觉得九合栈第三层的走廊上,有人把着栏杆,衣袂迎风。那装束,与常人不同。
凤盏很好奇,走出树阴的遮蔽,竟真的看见一个男子,青衣白襟,只是不清楚面容。
三、合欢,难解之谜
荏苒的光阴,寂寞空闺。
一年过去,杜家人时刻关注的,夏菡的肚子,仍不见动静。和杜生那般有名无实的荒唐夫妻,又怎能有什么动静?镇上的人,茶余饭后又有了谈资,揣测着,问题出在杜家的公子上。
而夏菡、杜生和竹蕊,生活依旧不紧不慢。好象一切与他们无关。
杜生对夏菡很好,不知情的人,很难察觉他们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夏菡有一次发烧不省人事,杜生竟放弃了陪在竹蕊身边的时间,日夜守着她。夏菡醒来,看见杜生熬红的双眼,不无感激。她说,谢谢!杜生只笑笑。夏菡觉得那笑容空洞,如果要勉强看出有什么,也只是歉疚,不似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