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头看他,没听懂?他根本没有听课好不好?
他心不在焉地弯起嘴角。
我突然心里一暖。
张峰诧异地看他,那张白脸上终于有了点像活人的表情。
然后缓慢地转过身,在黑板上推导公理推论3的证明过程。
我赶紧抓起笔往笔记上抄,眼睛有点热,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没有对他说谢谢,说不出口。
寂寞的季节
No.45
相应的,张平就可爱得多。
虽然余淮不是很喜欢听他讲课,因为他讲得太简单。不过余淮并没有说,只是我猜测的。他从来不会刻意卖弄自己对于高难度的偏好,尤其是在我这种需要平和派教师的人面前。
张平每每结束一个知识点都会巡视全班,用一副有点欠揍的表情。我就会在这个时候朝他挤眉弄眼表示我没听懂,然后他就会重新讲一遍。
而且绝对不会难为我嘲笑我。
我真的好喜欢他。
后来有段时间很多老师都觉得余淮在故意捣乱。尤其是张峰,他看余淮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想来一个上课不怎么听课的尖子生屡屡高喊自己听不懂让他重讲,除了故意作对,找不出第二种解释。
终于在又一次余淮喊自己听不懂之后,张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扔,左手扶眼镜右手合上讲义,薄唇轻启打算要说点什么。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也很大声地喊了一句,“老师,我我我我也没听懂!“
他呆住了。
然后咽了口口水,慢悠悠转过身,重新把那道题讲了一遍。
最后颇有深意地盯了我们两个半天。
余淮头也没抬,撇我一句,“你看,说不懂也没什么难的嘛。”
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No.46
后来简单跑过来跟我聊天,提起余淮,嘿嘿笑了半天,说,“我也很多听不懂,所以我那段时间也很感谢余淮啊,他喊不懂的那些题,正好也是我不敢问老师的。”
那个被简单喊作β的黑丫头,名叫蒋年年,她也凑热闹奔过来说,“对啊对啊,余淮好帅啊,每次他说他听不懂,我都很想在后面致敬,跟一句,‘老娘也听不懂’!”
旁边很多群众附和,我才发现,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这么多人听不懂。
但是心里却还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很想告诉他们,余淮并不是真的听不懂,他也不是为了造福社会而假装不懂。
他是为了我。
小家子气又泛上来,被我憋回去了。
我到底在郁闷什么。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偷偷给他传纸条,也许因为当面说不出口。
“我不懂的地方,会自己问老师的,如果还是听不懂,我就问你,你给我讲,好不好?省得老师误会你捣乱。”
他盯着纸条,扬扬眉毛,有点诧异。
我以为他没明白,抽出一张纸打算再解释解释的时候,他突然说,“直接说话多方便,你写什么纸条啊,不嫌累啊?”
我挫败地卧倒在桌子上。
在我恬不知耻地带动下,简单她们也渐渐习惯在课堂上举手让老师讲的慢一些,细一些。班里的气氛似乎轻松融洽了许多。
我的心里也轻松了许多——好像终于把这个不知情的家伙从聚光灯底下抢回来了一样。
可他还是很耀眼。有很多女孩子不敢看韩叙,却很大方地跟余淮开玩笑,班里的男生也常常搂着他的脖子拽他去打球。
我有一个很出色很招人喜欢的同桌。
所以我有时候变态地安慰自己,你离他最近。
但是这又代表什么呢?
我到底怎么了?
No.47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破天荒没有开电视看新闻联播。
所以饭桌上很安静,我们面对面沉默无言,忙着往嘴里扒饭粒。
我爸做的油麦菜是一绝,我正在起劲儿地嚼,他突然放下碗,说:“耿耿啊,我和你齐阿姨,决定国庆节的时候领证。”
我把嘴里的食物嚼得很细很细,慢慢咽下去。
“哦。”
白色灯管亮得刺眼,对面我爸的脸,有点不真实。
“我们心想,拖着也不是个事儿,何况又不需要怎么操办,所以用不着准备什么,正好国庆节你们两个孩子都放假,我们就请双方老人和几个亲戚朋友,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我点头,继续夹菜。
我爸好像没什么话说了,画蛇添足地问,“你……没意见吧?”
我摇头。
对面的男人,很局促,好像这番话完全没有把他心里的大石头卸下去。
我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们做婚前财产公证吗?”